路招搖有些狼狽地甩掉身上的泥水，剛撐着劍穩住身體，暗道了一句“可惡”，便見厲塵瀾已背着手，冷着面容，一步步走至自己身前。

不得不說，褪去了面上醜陋青痕的他，如今已經變得很有門主氣派，站在她面前時，甚至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威壓撲面而來，讓她隐隐覺得危險。

縱使路招搖心中恨意再甚，在當前這個敵強我弱的情勢下，也不得不多做考慮。

首先，不能硬拼。

能坐到門主位子上的人，必定是有自己的長處的。路招搖雖然自大，卻也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如今她與厲塵瀾之間顯然有着一萬個柳滄嶺的距離，她暫時還打不過這小醜八怪。既然如此，那便不能硬着來，隻能先服軟，保住性命再說。

對于這種顯得有些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作派，路招搖絲毫不虛。身為一個合格的女魔頭，能伸能屈，才不失為反派本分。

于是，當厲塵瀾背在身後的掌中暗暗蓄起一團黑色的魔氣，預備一掌拍向路招搖給她個痛快時，便見面前的紅衣女子蓦地直起身來，拱着手真誠認慫道：“少俠在上！小女子，甘拜下風！”

好生熟悉的話語。

厲塵瀾一怔，刹那間感覺面前狼狽不堪的紅衣女子的臉，似乎與記憶中某張明豔鮮活的面龐重疊。似是觸景傷情，他的眼中頓時有一道陌生而悲痛的情緒閃過，教人分辨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這一停頓，便使得不遠處那道高喊着“手下留情”的聲音更加清晰地傳進了路招搖耳朵裡。厲塵瀾殺心漸緩，緊接着便見一道白影閃過，一個與地上女子面容一般無二的白衣女子擋在其面前，隐隐作出保護之勢，同樣拱手道：“家姐無意沖撞，還請厲門主恕罪！”

“哦？”

厲塵瀾收回手的動作有些僵硬，雖然面上依舊是一派冰冷的神色，可路招搖二人卻能感覺到，方才那股陰森森的攻勢終究是悄然消散了。

對于這個結果，路招搖自是自豪不已。雖然她覺得僅憑自己的那句話，不足以讓他這樣輕易地放下殺心，但若能從虎口逃生，又有哪個人會不高興呢？

隻有琴芷嫣知曉，方才厲塵瀾早在聽到那句似曾相識的求饒語句時便已愣住，路招搖不明就裡，可她卻不會不知。雖然還不怎麼明顯，但那人已經初步從女魔頭身上瞧出了些故人的影子，哪怕對方如今頂着的，是自己的臉。

她依舊維持着方才的動作，半跪在地，低眉順眼地盯着視線之内的厲塵瀾的衣擺，等待着他的決策。厲塵瀾微低着頭看向她，卻隻看到了烏黑的發頂。女子的神色被雨幕遮擋住，看得不太分明，但從方才那句充滿維護之意的話音，以及明顯呈保護之勢的動作中，也不難察覺出她性格之中的堅毅。

這種感覺……

厲塵瀾閉了閉眼，等那些處置好柳滄嶺後匆匆趕來的護衛行至身側，撐傘為他遮住頭頂的雨絲時，方才冷聲問道：“你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