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個有些看似為難人的問題，厲塵瀾回答得毫不猶豫，仿佛在這些年中早已考慮過千遍萬遍。他道：“我的命是招搖救下的，若非有她施以援手，早在十年前，魔王之子厲塵瀾就該死在十大宗門手中了。”

“所以，即使她要殺我，我也不會還手。”

死在陰差陽錯被自己連累至死的恩人手中，他雖會不可避免地感到些難過，與此同時卻也甘之如饴。

頂多……會有些惋惜，死前沒能再見姐姐最後一面罷了。

聽到這個意料之外的答案，琴芷嫣一時可謂百感交集。一個執意要殺，而另一個也甘願赴死，倘若當時女魔頭的功法沒有出問題的話，如今這兩人的境遇還真是未可知。

許是遲來的愧疚之心在作祟，她越想越覺得對不起厲塵瀾，或許自己與女魔頭，終究都低估了當年那個少年的感恩之心。

想到這裡，她抿抿唇，頗有些不好意思地同厲塵瀾道：“好在現在招搖已經放下了昔日的仇恨，并未再對你喊打喊殺。隻是你如今驟然由門主降為護法，可會覺得不自在？”

對此，厲塵瀾抿唇一笑，落落大方道：“當然不會。不知姐姐可還記得，先前我便對你承諾過，門主之位，塵瀾本就是代勞，如今招搖既已回來，我自然要物歸原主，方是正理。”

琴芷嫣被他的溫順體貼感動得一塌糊塗——盡管現實是她早已不會再喜形于色，可此時此刻，内心的冷漠已然被一團暖融融的溫情所覆蓋，無法再阻止她對這個忽視已久的弟弟的憐愛。這一瞬間，她仿佛從面前這個高大冷峻的男子身上，又窺到了幾分從前那個可憐少年的影子。

恻隐之心使然，讓她在經過一處賣糖葫蘆的攤販時停了下來，在厲塵瀾的怔愣中搶先付了銅闆，從草靶上抽出一串紅豔豔的糖葫蘆遞給一旁似乎有些恍惚的男子，語氣柔和道：“給，吃吧。這附近沒有你愛吃的青果，隻好委屈你再吃一次糖葫蘆啦。”

這一幕，與多年前琴芷嫣一臉鼓勵之色地看着他從那幾個欺辱他不成反被他身上寒氣所震懾的乞丐手中接過糖葫蘆的畫面，何其相似。

可又好像是不同的。

當年的琴芷嫣有心無力，隻是一抹除他之外再無人能看見的虛影。

而如今，她卻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現于人前，與他談笑風生，用他最喜歡的東西安慰他。

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吧。

厲塵瀾目露懷念之色地看着那串糖葫蘆，手上沒有絲毫停頓地從琴芷嫣手中接過，不無感激地對她道：“多謝。”

多謝姐姐還記得我的喜好。

也多謝你時隔多年還肯重新回到我的身邊，像從前那樣疼我、憐我。

得姐如此，當真是厲塵瀾此生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