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味道’很奇怪。”大概行走在灰黑色地帶的人都有獨屬于他們的嗅覺,貝爾摩德用指尖撥弄自己的長卷發絲,“一股朽爛陰冷的味道,你不會隻嗅到他掩蓋在上面的甜味了吧?”
安室透略微抿唇。
她道:“知道毒蘋果嗎,表面紅豔,實際上隻剩下一張皮,裡面早就腐空了。”
他就像那顆紅蘋果。
——*松田伊夏站在落地窗前。
人潮擁擠喧鬧,為了避免悶熱中央空調開至最低,人造風從四周的風口吹來,撩起他卷曲的黑發。
淩晨他走進一家網吧,查看了U盤。
在猜測之中,這是一把鑰匙。
通過U盤他進入了一個詭異的數據庫,以億計數的測算數據在屏幕上飛速劃過,一串串看不懂的數值記錄裡,為數不多的日語格外醒目。
【東京銀座】
【京都市東山區清水寺】
【大阪枚方公園】
.......
【米花町杯戶購物廣場】
當時坐在網吧卡座中的少年捏緊鼠标,卻沒有半點停頓,保持着不變的速度繼續往上翻去。
那匆忙看過的日期和地點卻同烙鐵,在鮮血淋漓的靈魂上燙出新的創傷:
——三年前,十一月七日。
從這一天起,為期一個月的數據記錄。以米花町杯戶購物廣場為中心,範圍不斷擴大至周邊商場、公園和醫院。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巧合,在這三年裡松田伊夏恐怕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
有的東西看上去證據确鑿,追查下去卻發現不過是巧合,一切歸空,真正的兇手仍然逍遙法外,三年來了無影蹤。
就好似是他偏執自我,才産生這麼多牽強附會的臆想。
将松田陣平曾經的照片整理給他的那位警官曾勸說,這樣不過是一次又一次對自己的處刑。
不過那又怎麼樣,隻要存在可能性,他就會咬住不放。直到撕咬掉表面所有皮肉,用白骨證明真的隻是一段巧合為止。
松田伊夏斂眸,看向落地窗邊形形色色的人群。
無數眼眸中都倒映着窗外鱗次栉比的建築,他站在中間,像格格不入的暗塊。
他捕捉到輕微的、異樣的氣息,沒有屬于危險的徹寒,難聞到讓人想吐。
看過去,一個面色蒼白的男人站在不遠處,視線慌亂搜尋,像隻賊眉鼠膽的老鼠。
和當時在小巷裡一模一樣的,微不可聞的氣味。
——安室透那個白癡隊友?
少年手指一挑,勾出脖頸間挂着的U盤,款步上前。
查看U盤的行為給他留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隐患,他現在要把這個“罪行”推出去。這個神秘的組織恐怕不會讓窺探過隐秘的人再能開口說話。
而替罪羊剛好把自己送到了他面前。
銀光在指尖一閃而過,他在穿過人群後彎腰,将脖頸上墜着U盤的黑繩取下,繞在手裡。
他能确認幾處放置于落地窗前的裝飾植物和挂畫掩藏住自己的身形,對于玻璃窗外的人來說,他不過是個剛巧在這裡的“遊客”。
“這是你掉的嗎?”松田伊夏問。
聲音刻意壓得很輕。
“259号”擡頭看向那隻暗紅的眼睛,神色有一瞬恍惚,像是突然間被抽走了什麼魂魄。
幾秒後,他反應過來,眼眸仍然有些混沌。
果然被五條悟封印以後,隻靠剩下的微薄咒力做這個效果欠佳。
好在對方實在精神脆弱,即使這樣也足夠了。
“...給我!”男人一把搶過他手裡的東西,做賊心虛般想塞進口袋裡。
馬上能補上缺漏,将功補過的喜悅變成扭曲笑意,在剛爬上臉龐那刻驟然停滞。
子彈從百米外的高空飛射而來,射穿了他的太陽穴,第二槍接踵而至,将他剛剛拿起的“罪證”變成一堆碎片。
血液飛濺。
——安室透面無表情地離開。
大廳裡傳來此起彼伏的刺耳尖叫,如驟然加重的鼓點敲動心髒。
驚慌的遊客四處逃竄,讓出一片空地,破碎的玻璃渣合着血灑落一地,幾分鐘前對過話的男人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松田伊夏背靠幾盆人工雕琢的植物站在不遠處,他剛才離得太近,現在也沒有走遠。
一串飛濺狀的、屬于他者血迹殘留在他的側臉上,像一把殷紅的刀刃。
那隻同色的眸子在陰影下,第一次顯得如此詭谲。
他臉上還帶着不易察覺地笑,遙遙朝這邊揮了揮手。
安室透凝望着他,也聞到了那股氣味。
濃郁到接近腐爛的果香。
他就是那顆紅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