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您看,這是我的策劃案和前期腳本,後期會根據實地情況再做調整,但大方向應該是不會變的。”江懷序起身,将手上的資料雙手遞給他。
“哦哦哦,行。”劉主任接過江懷序遞來的策劃案随意的放在桌上,又翹起二郎腿喝了一口茶。
“你跟着你們翟老師肯定是不會錯的,我還是很喜歡你們翟老師拍的片子的,不知道有沒有榮幸下次請你們老師來豐水拍點東西?”
她的導師翟秋實算是業内非常出名的紀錄片導演,有自己的工作室,也拍過不少在央視播放的片子。
劉主任因為她是翟秋實的學生所以對她客客氣氣,但又因為她是個年輕女人,所以有些看不上眼,覺得她隻能搞些小打小鬧的東西,臉上也帶着微妙的瞧不起。
這也不奇怪,因為這樣的事情發生過不止一次,她獨立拍片的時候是這樣,跟組打下手更是如此,以至于今天再遇到,她心裡幾乎沒什麼情緒了。
她早就知道心裡不忿沒用,紀錄片行業什麼時候不是男性當家,什麼時候這種局面才會改變。
想到這,江懷序原本還有些忐忑的心反而放平了,他什麼都不管也未必是壞事,而且隻要她是翟老師的學生,他就不敢為難她。
她臉上笑得愈發得體:“那這段時間就麻煩劉主任您多費心了,等老師有空了一定讓他親自來豐水。”
雖然翟老師自由散漫,對他們完全是放養的态度,她一年都見不到他幾次,但必要時刻搬出來,還是很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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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懷序從劉主任辦公室出來時看了看時間,滿打滿算才不過一個小時,池昭就算是辦事也應該不會這麼快。
她打算在附近随便走走,剛好也帶了相機,就當是補點空鏡了,她一邊想一邊下樓。
剛剛劉主任跟她東拉西扯還聊到了池昭,她這才知道,池昭的主業根本不是民宿老闆,也不是什麼玩票的富二代。
民宿後面還有一家修車廠也是他的,那才是他正兒八經的工作,那家修車廠在整個江城都是排的上名的,生意火爆,找他還得預約,至于民宿,連說是愛好都夠嗆,頂多算是在他自己住的地方空了幾間房,連民宿的牌子都沒挂。
所以池昭并沒有他看起來的這麼清閑,相反,他應該相當忙碌才是。
誰想到,一出門她就看見了池昭的車停在她來時的位置上,池昭也沒待在車上,而是靠在車邊。
他低着頭,修長的手指夾着煙,煙霧缭繞之間模模糊糊看不清他的表情,白霧從他嘴裡吐出,然後又被風吹散,周而複始。
兩人還遠遠地隔着一段距離,但她似乎聞到了空氣中那種帶着枯萎的苦味。
江懷序不喜歡煙味,打算磨蹭到池昭抽完再上前。
在她躊躇的功夫裡,池昭擡眼看到了她,他将手中的煙按滅在垃圾上的煙灰缸裡,然後大步向她走來。
“談完了?”
江懷序點點頭,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隻是看起來悶悶的。
心裡明明無數次把自己開導好了,但在别人問出口時,還是有些不明不白的委屈。
池昭看着身邊明顯心情不佳的女孩,摸索着從口袋裡找出來幾塊巧克力,朝她揚了揚。
在看到池昭手裡熟悉的錫紙包裝後,江懷序眼睫微斂。
這個牌子的巧克力在她高中時強勢進入中國市場,廣告打地鋪天蓋地,她特别愛吃,但沒過幾年國内生産線就停了,平常隻有找代購才能買到,現在基本看不到什麼人在吃,突然看見池昭和他口味一樣,她還覺得有些驚喜。
她接過巧克力,道了聲謝。
大概是甜食真的能撫慰人心,剛剛還有些低落的心情竟然在幾顆糖下肚後奇妙的好轉。
“你看紀錄片嗎?”她嘴裡還含着巧克力,連帶着說話都黏黏糊糊的泛着甜味。
她平常很少這樣問别人,因為看紀錄片的人确實不算多。如果對方恰好對此一竅不通,那麼這麼問其實是帶點冒犯和說教意味的,但她在吃下那顆巧克力後,不知道為什麼,還是問了出來。
“嗯,偶爾。”池昭挂上檔,松開手刹,車開了起來。
“那你最喜歡哪部?”
“《永遠》。”
出乎意料,一位女性導演的作品,作品細膩到将死亡描述的溫情脈脈,和池昭的風格嚴重不符。
車子拐了個彎,不知道從哪飄來了一陣茉莉的香氣,熏得她暈暈乎乎。
沒有任何預料地,她開口:“總有一天,我也會拍出像Heddy Honigmann一樣,能讓人脫口而出的作品。”
池昭将車停在路邊,然後才轉頭看向她,眸色深深,語氣堪稱鄭重:“好,那我就等着江導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