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頭湊上前來,“這種事真的很常見啦,尤菲以後就會知道了。人類的貪欲,令他們比其他物種更容易堕落。”
“那種……在深淵裡也有嗎?”
牛頭聲音沉重,“它們會在有欲望的地方繁殖生長,深淵自然也不會例外。這種污穢的力量,與魔力一般,遍布所有的世界,誘惑着生靈堕落。”
她攪動着溫熱的奶茶,“這種力量,與傳說中的宮殿有關系嗎?”
“抱歉,這不在回答範圍之内,尤菲莉娅小姐。”
那就是有了。她輕摸了下手臂,感受到浮起的雞皮疙瘩。這破遊戲不會真的引用克蘇魯世界觀吧?難不成還有什麼古神埋在地宮裡嗎?
莫勒他們算是高級調查員?聽他昨天的話,帝都差點就成了第二個亞楠了?①
見她面色凝重,羊頭開口道:“哦,别擔心,隻是點破碎的殘次品,最多也就死個十幾萬人吧,算是曆史長河裡的小事故了。”
她一聽這話,臉色更差了,“這種事,發生過很多次嗎?”
“如果你去翻一翻史書,那麼就會發現,在某些時刻,總會出現某些瘟疫、天災、戰争,它們來得很快,且沒有留下多少痕迹,那不過是大規模污染托詞罷了。大多數人隻是生活在編織好的美夢裡,一無所知地活着,一無所知地死去。”羊頭潘多揉了揉鼓起包的腦殼,語帶嘲諷,“生靈就像是地裡的野草,總會源源不斷地長出來,一茬又一茬。”
“就拿你腳下的土地來說,不談格倫米大陸,隻霍倫維爾建國以來,據我所知,就有至少三十多起類似事故,最小規模的一次,也死了約有五萬人。都抵得上一個小型獸人部族了。”
“然而霍倫維爾從中吸取到什麼經驗了嗎?沒有,短壽的種族最多隻能規劃他們壽命一半的未來。那麼長生種族又好到哪去了嗎?精靈族能活八百年,有曆史傳承,又天賦卓越,但兩百年前還是發生了‘幽暗侵襲’事件。
都一樣,誰也别笑誰,誰也不必自以為高貴。哪怕在深淵,也有無數因堕落污染而毀滅的地方。甚至有不少深淵主宰也葬身于此。”
“我說這些呢,是希望尤菲不要太擔憂。因為擔心也沒用,污染就像魔力一樣,是無處不在的,它早已與世界共生。”羊頭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腦袋,遞上一碟裹着巧克力的脆皮小蛋糕,“天塌下來也有個子高的頂着呢,帝都現在有兩位大法師,如果他們都解決不了,那我就會帶着你跑回深淵去~”
說完又挨了牛頭的一頓毒打,這次被直接打暈了過去,腦袋耷拉着,完全沒了反應。
這碗毒雞湯并沒有令她感到寬慰,反而更擔憂起勞倫斯夫人,雖然與這位夫人隻有過幾次交流,但她的溫暖和熱忱給西莉亞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倘若這一切都是僞裝,那就太令人遺憾了。
帝國最偉大的煉金術師,和帝國最偉大的将軍,都深陷邪.教的醜聞裡。她想不出,阿斯塔德會用什麼理由來掩飾這場罪惡?
她仰望着晴朗的天空,想起了那個瘦弱又堅強的少女,不知她是否有看到蔚藍的天空,和燦爛的陽光?
…………
“真是個好天氣啊。陽光曬在身上,暖烘烘的。”
輪椅上的少女,伸展開手臂,仿佛在擁抱太陽。這是她人生第一次,沐浴在陽光下。在她短暫又漫長的人生裡,大多時候都與陰影相伴。
離她不遠處的樹下,站着一個背着弓的高大男人,目光呆滞地凝視遠方,不時咕哝兩句難懂的話,“我該留下的,讓忒西斯過來,尤菲還沒嘗過我做的莓果慕斯……”
少女在享受陽光片刻後,便操縱輪椅向涼亭而去,男人身形一閃,便到了她的身後,推動輪椅向前走。
“謝謝您,努諾斯先生。”蒂娜仰起頭,對他微笑緻謝。
“嗯。”男人發出一個音節,算作回應。他有着鹿一般的長角,如詩歌描繪的清俊容顔,偏偏表情呆闆僵硬,仿佛木偶,處處透露着非人的怪異氣息。
她暫住在阿斯塔德的家中,院中的涼亭裡有莫勒設下的隔絕法陣,可以短暫維持她的生機,也便于她随時出去感受春日風光。為了保護她的安全,莫勒還送來了這位名為努諾斯的神秘人,他的外表看起來像是獸人,卻帶着令她熟悉親近的氣息。
昨日,兩位大法師給出了截然不同的選擇,她震驚于自己身世的同時,最終還是選擇了莫勒。這或許不是最好的選擇,但對她來說,即便死去也不想再這樣活着。
小時候,她也會猜測自己的身世,卻沒想到自己的父親,竟然是深淵生靈。自己的魔力失衡,意志溝通,都是源于這份血脈。
“如果你在深淵長大,現在也許會好一些,但可惜的是,這個世界沒有如果。”
回想着莫勒遺憾的歎息,她搖着頭笑了,這個世界有如果的話,她并不希望自己降生。
阿斯塔德閣下剝奪了她的姓氏,并對外宣稱她已病故。他對她承諾,如果她死去,她的屍體将與母親生前的衣物一同下葬,因為已找不到母親的遺骸。
會葬在哪裡呢?她希望是一個陽光明媚,開滿鮮花的地方。
“努諾斯先生,您來自深淵嗎?”
“唔。”男人摸了把臉,“我的人形态保持得很完整,你怎麼看出來的?”
“您的氣息令我感到親近,這種感覺在尤菲身上也有過。”
“尤菲啊。”男人僵硬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她真是個美好的人,就像大地萬物一樣美好。”
蒂娜想起她沖進來時的畫面,帶着一往無前的勇氣,想起她所說的話。
【你願意和我去看看明天的太陽嗎?】
現在,她已如願看到了太陽,溫暖而明豔,就像那個少女。
“努諾斯先生,深淵裡也會有太陽嗎?”
“有的地方有,有的地方沒有。但總是能看到的。”
“那就再好不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