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淅淅瀝瀝的流水,還有嘈雜的談話聲,刺入佟苓的耳膜,她漸漸擡起沉重的羽睫。
眼眸酸澀,待平靜後她環顧四周,視線卻被屋内奢靡的陳設奪去,一伶人扮相的男子坐在桌後。
她伸手掀被,想下床清醒些,不料隻是微微一動,脖頸處便傳來傷口撕裂般的刺痛。
“嘶——”她捂住脖頸緩緩轉動身子,左手撐着床榻起身。
“夫人醒了!快去通知将軍!”紫衣男伶踢着碎步跑到床前,他攙着佟苓道,“夫人,您可算是醒了,快躺下,女醫說您現下得卧床靜養。”
“什麼夫人?”佟苓唇面幹澀,扯着沙啞的嗓音問道。
“嘎吱——”門扉推動的聲音襲來。
一玄衣青年踏入屋内,沉步走近她。
青年面中輪廓分明,尾睫上挑,眉宇間皆是英氣。
他膚色白皙,本是溫和公子,今日卻有一絲清冷感。
路欣文觑了觑紫衣男伶,停下步子,自顧自道:“山匪欲将你一刀斃命,奈何你命大,活了下來。”
他收緊下唇面上不悅,而後轉身走出房門,隻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話:“望夫人好生休養。”
佟苓一愣,她何時成了他的夫人?
她扭頭,用狐疑的目光望向紫衣男伶,期盼他能解開心中困惑。
蘇葉對上她的目光,而後羞囧一笑,别過頭去。
佟苓:……
這人腦子是不是不太行?
見此場景,她癟了癟嘴,眸光失意:“這樣,你先幫我弄碗水喝。”
蘇葉後知後覺,忙将佟苓扶靠着牆壁,而後快步走到桌前,斟滿一杯茶回到她身側,喂她喝下。
“這裡是哪裡?”佟苓問道。
“哦!是這樣!”蘇葉清了清嗓,講解經過,“山匪兇悍,闖入酒樓中一劍割破您的聲門,還好将軍帶援軍趕到,賊人顧着逃命,下手便偏了幾分,您隻擦破了皮肉,将軍怕賊人再找上您,所以我們眼下正身處将軍府。”
“将軍府?那個将軍府?”佟苓不明所以,生怕撞見她的生父。
“自然是您夫婿,路将軍的府中啊!”
夫人?夫婿?莫非……
她與嫡姐長相相差甚遠,他們絕不可能認錯人。
佟苓腦中靈光一閃,她連忙爬下床,踉踉跄跄走到銅鏡前。
果真…她成了她嫡姐…
這是為何?她原本的身體呢?方柔呢?
“你知不知道酒樓中另外兩位女子的下落?”佟苓大跨步到蘇葉身前,幾乎低吼出聲。
蘇葉微怔,他沒見過自家夫人這番模樣,于是眼神躲閃,小聲回應:“那兩位女子聽說已經死了,将軍命人聯系其家人,您昏睡了三日,她們的屍首昨日便送走了。”
她聽到此處,心頭攥緊,全身血液凝固,腳下沒力跌坐在地。
她死了又活了…
而方柔卻真的死了…
她們從小便認識,幼時鄰家孩童總因佟苓沒娘嘲笑她,欺負打罵她。
有一回,方柔與其母親回舊籍祭祖,路遇佟苓被欺負,便抄起護衛刀刃呵退那些打罵她的孩童。
自那以後便沒人敢欺負她,大家都知道她有一位了不起的女将軍護着她。
方柔對她有恩,若不是那聯名狀書,二人也不至于被假山匪盯上,恐怕早在巷中躲過這場變數。
還未來得及傷懷,佟苓便忽然想起什麼……
不好!聯名狀書!屍體送往家中,阿公有危險!
她眼睛圓瞪,語速極快道:“快去備馬車!”
蘇葉唯唯諾諾點頭,逃也似的出了門。
***
佟苓上了馬車,蘇葉在車外冒着被夫人氣惱的風險勸谏:“夫人,将軍說了,您不能出府,賊人還可能回頭再來刺殺您。”
她掀開車簾,瞪了蘇葉一眼。
蘇葉說完該說的話,見夫人不罷休,便識趣啞下聲來。
假山匪要的是聯名狀書,路欣文顯然不知情,唯有自己才能救下阿公。
馬車行駛在無人的街道中,山匪兇悍,人們都乖乖躲在家裡,不敢出門招搖。
一支箭矢劃破空氣,刺入車帷,橫穿在佟苓身前。
她吓得打了一個寒噤,呼吸急促,蜷縮在角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