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水眸微眯,看他的眼神似要拉出絲來。
路欣文緊蹙雙眉,看她一眼,便連忙轉身,從衣桁上取下數件襦裙回到榻前。
他彎下腰,任憑少女輕薄他都無動于衷,隻是手上動作加快,急促将佟苓四肢綁到各個榻角。
做完這一切,他拭去額間汗漬,用布帛把佟苓雙眼覆住,才敢大口喘氣,讓自己歇下來。
路欣文身子放松坐到木桌前,輕聲對榻上人說:“侯姿甯,暫時委屈你了,對不起。”
榻上之人吐出莺聲,雖然微弱,卻極為勾人心弦。
侯姿甯現在應該是沒意識了,路欣文心想:不行,得想個辦法,對,找醫女!
他鯉魚打挺,忽地站起身朝門外跑去。
臨走前,他怕屋内的聲音引來不懷好意的人,故停了一會兒,把掉落在地的門鎖撿起來,鎖上後才放心地往别處去。
***
路欣文徑直來到成王房門前,敲門高呼:“成王,路欣文有事兒打攪,請成王開開門!”
門扇嘭嘭作響,片刻後,聽得裡邊傳來一聲:“是路将軍嗎?等等,本王馬上來。”
房門從裡往外打開,路欣文滿臉焦急,迫切地問:“成王,深夜叨擾實在失禮,我想請成王給我派幾名醫女,這般晚了不知是否麻煩王爺?”
聽到這話,成王打着哈欠的臉,瞬間變得嚴肅起來。
“怎麼了?是不是令夫人出了什麼事兒?你别急,我馬上讓醫女過去看看。”
路欣文愣了愣,下意識說:“成王怎會知道我夫人出了事?”
話剛出口,路欣文轉念一想,他臂上娴熟的包紮,除了醫者還有誰?這麼說來,他們二人一同暈倒,成王是知道的。
路欣文垂思時,成王早已轉身回到房中,快速穿好了外袍。
成王:“是令夫人身旁的侍從告訴了本王,本王帶着醫女去救治的二位,所以也知道了夫人現在的情況很是棘手。”
路欣文眉頭微舒,嗓音中帶着幾分欣喜:“這麼說,成王是知曉如何解我夫人身上的毒了?”
成王快步踏出房門,看了路欣文一眼後,臉上露出絲絲驚訝,隻是一瞬,他便調整回來,繼續嚴肅道:“恕本王無能為力,本王隻是聽翟城翟将軍說,路将軍給令夫人用了那種藥,本王還以為路将軍有方可破…”
二人大步往佟苓廂房方向趕。
成王頓了頓,搖了搖頭說:“翟将軍告訴本王,隻要将軍與令夫人合房,春倉草的毒性便可解,難道此毒并非這般簡單能解嗎?”
路欣文臉色一沉,翟城都說了些什麼?春倉草毒性猛烈,合房确實能解片刻,可治标不治本,這些翟城當是知道了啊?
他抿唇,有些失望道:“春倉草的毒性,至今無人能解。”
成王停下腳步,倏地扭頭看他:“這可如何是好?本王身邊的醫者探過令夫人的脈,他們都對此束手無策,難道就沒有别的方法了嗎?”
路欣文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沉步往前走。
見此,成王再不好說什麼,隻得跟上路欣文腳步。
沒一會兒,他們便到了佟苓廂房前,隻是,廂房的門竟敞開着?
不好!
路欣文急忙闖入屋内,跑到床榻前,仔細檢查起榻上人身子。
成王緊随其後,看到眼前的場景,愣是扭頭走了出去,還調侃般嬉笑道:“路将軍,你也該注意些,雖說令夫人生病了,可你玩得也太花哨了些,還不關門…”
聽了這話,路欣文一時惱怒,大聲喝道:“住嘴!有人闖入我夫人的房間,成王府中的下人是否該嚴加管教?”
侯姿甯衣襟袒-露,她雙手被綁,要怎麼為自己解開?
若不是他回來得及時,躺在床上的人,還不知會被人如何淩-辱?
成王臉色一變,斂回嬉鬧嘴臉,緊張地問:“路将軍怎會如此說?夫人那番模樣,難道不是跟路将軍…”
路欣文剛為佟苓拉好衣裙,現在便聽得他這般愚蠢的話,登時兩眼一紅,憤怒跨出房門,抓起成王衣襟叱道:“還不趕緊去找人,再晚些畜生便跑了!若抓不到人,我會将這件事兒告到禦前,我即便是死,也要你付出代價。”
這些話,他幾乎從喉間嘶喊出來,臉上青筋更是暴起。
這次路欣文是救下了,可難保下一次那畜生不會再犯,而且最讓他生氣的,還是成王滿嘴的輕薄諷刺。
即便他跟侯姿甯真有夫妻之實,又相愛有加,也不該是他人随意談及,嗤笑戲弄的對象。
就算拿他打趣的是成王,聖上的兄弟;即便是他的長輩又如何?不說路欣文得聖上恩寵,即使沒有聖上隆恩,他也會為這件事讨個說法,哪怕是死,他也要抓住那意圖不軌的畜生。
好在成王隻是有口無心,看路欣文氣得咬牙,他立馬服軟道:“好好好,本王知道了,本王馬上就派人去找,路将軍你可否将本王放開?”
路欣文瞪他一眼,怒甩衣袖放開了他,并背對身去。
成王撫了撫自己胸口,緩過神後,對路欣文再三保證:“路将軍你放心,本王一定給你把人找出來,方才是本王無心之過,還請将軍不要計較。”
話音落下,成王小心擡眼,打量起路欣文的臉色,眼看情況比自己想的還要糟,他抱了抱拳,逃也似地跑開了。
成王走了沒多久,醫女們便急匆匆趕來。
路欣文坐在榻尾,望着佟苓潮紅的臉,沮喪地問醫女:“春倉草你們可曾聽過,是否有解毒之方?”
醫女們來之前便聽了成王的吩咐,切莫惹惱了他。
所以在看到他本人,穿着杏黃襦裙時,每個人都垂下頭去,生怕被路将軍看出,她們臉上的驚詫和好奇打量的目光。
“嘻嘻——”
即便有了叮囑,可偏有人不信邪,喜歡往槍口上撞。
路欣文剛問出這句話,便有一名醫女,直勾勾盯着榻尾的人,星眼頻眨,甚至笑出了聲。
所有人齊齊看向她,除了榻上昏睡的佟苓。
路欣文半眯起眼,陰鸷問她:“怎麼?難不成你有解毒之方?”
意識到犯了錯的醫女吓得一噤,“噗通”一聲跪地磕頭,嗓音慌亂道:“路、路将軍,我、我沒有解毒的辦法,我、我隻是、隻是覺得将軍奮勇沙場,有勇有謀,便是連穿上女裝也不顯突兀。”
路欣文沒說話,隻冷冷看着跪地之人。
醫女等待一會兒,不聞路将軍回話,她心頭一緊,更加用力磕頭道:“我錯了将軍,求将軍責罰,您不要因為我的無禮而生氣,隻管下令責罰于我,千萬别傷了自個身子,無論什麼樣的責罰我都毫無怨言。”
醫女會說這些話,隻是知道城主是不會讓她受罰的;嘉靈關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城主不喜打罵下人,懲罰也不過是罰些月銀,隻要不是天大的過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
嘉靈關最終還是城主的天下,不是他路将軍的。
路欣文閉了閉眼,壓根沒理她:“你們誰人有解毒的能耐,站出來。”
為首醫女抿緊下唇,同樣行禮磕頭道:“回将軍話,春倉草的毒我們解不了,請将軍恕罪。”
“為何解不了?”路欣文此刻有些偏執,他明知她們沒有解毒的能耐,可他不願去相信,更不願接受這樣的現實。
為首醫女毫不露怯,铿锵作答:“将軍不妨回穆州找找名醫,我們醫術不精,即便勉強答應解毒,也隻是對夫人和将軍不負責任罷了。”
路欣文咬牙,扭頭看向床榻上的佟苓,嗓音漸弱道:“就真的沒有别的辦法了嗎?”
聞言,醫女們頭垂得更低了,反倒是為首醫女接了話:“希望将軍不要放棄,不能解毒隻是我的醫術有限,不代表春倉草無藥可醫,天下之大,我相信總有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