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陽城北荒涼側,芾赤茶館。
寒令即近,寒鴉遷徙過境,黑羽燎過泛空,宿火微抿燃起一場大火,遠處一片天燒得火紅。
靜谧午後,茶客零散。
手中的熱茶被掀掉,脖後溫熱撈着他往前一進,胸口不輕不重撞上了桌邊。
褲腳被濺起的水洇濕,感覺到一股涼意,染珵漆對上了那雙眼。
狡黠,隐怒。
瑄墨把住他的命門,言語平靜手上卻暗暗用力,“你倒好意思怪我不配合?也不看看你畫的是什麼東西。”
他們之所以會進入漫畫世界,是因為讀者的怨氣值超标,歸根結底是因為斷更。
然而為什麼會斷更呢——
那還不是因為衆多時候,瑄墨壓根看不懂他的草稿,更遑論什麼跟上他的速度。
染珵漆的皮下司珩,是業内出了名的觸手怪,畫風怪誕且跳脫,與她傳統的筆法大相徑庭。
現在倒好,不想着是自己獨樹一幟搞特殊,倒有臉數落是她拉低了更新頻率。
染珵漆手裡捏着那塊搽臉的帕子,衣服還是髒的,半截黑黢的領子像窗外撻黃招展的旗幡,被瑄墨控在手中活像一隻任人擺布的小雞仔。
手上隐隐作痛,瑄墨想起燕陽宗糟心事,不禁氣到冷笑,“明明知道那茶有毒,竟然眼睜睜看我喝了,知不知道我差點玩完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摸出乾坤袋中短匕首,豎握停在謝珩右臉邊,铮亮刀面折射出一道白光,極其危險地掠過染珵漆淺棕色的瞳孔。
怒氣揭頂,瑄墨握刀的手都有些抖。
染珵漆看着她,目光平靜,眸中流潭作溫,再無其他,俨然一副不怕死的模樣。
閉聲已久的系統卻在此時驚恐地發出了尖銳的爆鳴聲【啊啊啊住手!他可是行走的劇本!計劃計劃!】
被120分貝的聲音刺得腦袋疼,瑄墨冷靜了些,終于是想起了半個時辰前她與系統制定的缜密計劃。
染珵漆瞟了一眼她的刀,“你把祁蓮的東西帶了出來?”
鑒于冷血自我的本性,他甚至絲毫沒理會瑄墨上一句說的是什麼。
瑄墨語氣不善,“對,足足有四十九件,夠殺你...”
“還算聰明。”
看着染珵漆平靜的臉上一痕微不可察的笑意,瑄墨品出一絲挑釁意味,收刀狠狠掼開了他。
染珵漆似是毫不在意,他挑了挑眉,拍掉肩上的灰,撫平被瑄墨揪亂的領口,淡淡道,“要想離開這,你得聽我的。”
話音剛落,一柄刀狠狠插在了桌上,入木幾寸。
對面人冷笑,“你算哪根蔥?”
覺察到瑄墨的殺意,系統哔地發出電流聲。
【宿主,忍一時海闊天空】
“既然你不願,那我也不強求,我們自此分别。”
一派豁然的姿态,沉盯瑄墨三秒,染珵漆起身要走,卻被突然出現的刀鋒輕靠腰側逼停在原地。
“好,好。”瑄墨側刀輕拍着他往後退,伸手作‘請’狀,“您請坐。”
綜其現狀,現在确實不是一言不合分道揚镳老死不相往來的時候。
想要延續劇情,她和染珵漆就必須合作。
她需要劇情支撐行動,而染珵漆需要同樣她的特效作為行動保障。
各取所需的關系,憑什麼他來當領導?
還聽他的,門都沒有。
不過,她倒很想看看,這天殺的能耍什麼花招。
這般想着,瑄墨笑得和善,求賢若渴,“那我們具體應該怎麼做呢?”
系統:【宿主,果然是識時務。】
染珵漆微微一怔,似乎是對瑄墨變臉的速度感到驚奇。
看着瑄墨笑裡藏刀的表情,雖感脖後一涼,但他很快調整好自己的表情。
高冷如初,毫無破綻。
須臾他正色道,“如你所知,想要回到現世,我們需得合作續漫,直到主角覺醒自我意識能夠自我衍生劇情,屆時我們就能全身而退。
想要做到這些,隻能通過跟随主角進入副本,從而暗中幹預增加主角所要經曆的副本難度,促其成長。”
*
環陽城郊五十裡開外,乃是一官道,因天災多發,自天梗年間荒沒。
兩道綠葉葳蕤,遮天蔽日,三載而成天然巨蔭,有山匪于山中結廬營寨,專劫為近近途經此處的商賈。
這天夜裡,馬蹄急踏,商車過路。掩蔽在樹叢裡的山匪探子聽到動靜,窸窸窣窣動了起來。
頃刻間山林團火四現,馬車被包圍。
車夫受驚狠狠一鞭甩向馬,意圖快速駛離此地,不料沒行幾步便被林中突然飛出來的人一腳踹下了馬車,狼狽翻滾在地。
不等他反應過來大刀已上脖。
“車上的,給老子下來!”
面前的刀疤臉兇神惡煞,身披虎毛,車夫被他壯碩的肌肉吓得小腿直打顫,驚恐地瞪着眼瞥向馬車方向。
微風拂過,簾子輕撩開。
瑄墨站在染珵漆身後,擡眼掃視一周,手扶上了那柄藏于腰後的羊毫。
“是他嗎?”
現世漫畫更到第五章,講的是主角霍鄒少時離家修行,于山陽封地攔江屈辱的六年。
每個龍傲天爽文主角必然要經曆的人生至暗時刻。
五章之後也就是劇情轉折點,霍父瞑目,霍鄒體内的不明力量開始覺醒,為找到掩藏在自己身體裡的真相,懵懂的少年踏上了歸家路。
而後途中他誤入此地,恰好救下逃亡被匪徒追趕的商戶夫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