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它殺更多人之前，必須盡早找到它。

染珵漆和她的計劃一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已經有不謀而合的默契。

兩人從褚良邊緣一路橫穿雪境，路過近城門的甬道，那座寺廟早已化為雲煙，雪迹褪去，聲猶在耳，隻有佛像不敗的金身還歪斜在深地裡，半露出慈祥的微笑。

瑄墨掌上銀光掠動，正指南邊。“那是？”

“神将社，祭壇。”

她眸中陡然閃過甲胄穿廊、谷外殘兵之象，寒絕天氣沒能藏住臉上的慘白。

染珵漆擡手在她眼前晃晃，傾身歪頭朝她靠近，眉眼含笑神情卻故作關切，“你最近發呆的頻率有點高啊，吓着了？下山之後要不要先給你找個叫魂的老師傅？”

瑄墨沉下一口氣，輕輕推開他的臉，咬牙切齒道，“不用。”愕然扭頭看向他時唇角已帶了些許不容置喙的威脅意味，“走？”

再廢話一句就揍你哦。

涼意撺上，染珵漆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讪讪收起笑容，乖巧點頭道，“走。”

乾坤朗朗，浮崖雪頂。

銀白祭壇長屏玉階，此時人影攢動。

小将軍斷劍在手，被困在氣泡狀的結界裡，揮舞着手臂扣劍斜滑膜面，卻怎麼也無法逃脫。

空中飛來一張紙，紙張順風疾掠，被刮得獵獵響，不近三尺已被燎成灰燼。

遠處，那東西還掐着霍鄒的臉，一跪一站，迫壓俯身，聽到聲音它緩慢地回過頭，慘白的臉上浮出滲人的笑意。“你的，朋友？”

瑄墨站住腳，單手拎着沒來得及扔出的陣紙彈了彈，十分鎮定地盯着它内裡血蟲亂竄的眼睛。

冷淡到它期待的懼意泯滅，微挑眉梢，還摻雜着些許挑釁。

它兩指慢慢收緊，捏得霍鄒兩頰變形。

“呵。”

瑄墨勾唇冷笑，潇灑将那紙往身後一扔，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正欲擡腳卻驚喜地發現自己下半身動不了了。

？

她低頭一看，發覺腳下的冰體像是活了一樣，極速攀上她的鞋履，生長蔓延，片刻，裹住了她腳踝以下的部位，形成兩股崎岖的筍形腳铐。

等她反應過來擡起頭，那頭的人影早就變成煙霧爆散，殘留一點人形虛影因磁場錯亂、場景延遲，還在風中晃。

“跑了？”

真是措不及防、出乎意料。

“你這是什麼策略？”

身後人突然開口，語氣甚是疑惑，瑄墨點沾黃紅墨，畫了一團火焰，指尖聚攏着那團光效俯身先兩隻腳去，淡淡回道，“不是說一定打不過嗎，氣勢上不能輸。”

染珵漆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挑了挑眉，輕哼了聲，“如此挑釁，你就不怕它一怒之下疾行跟前，将你我碎屍萬段？”

瑄墨直起身，腳上冰磚正在融化，天伏時陽，反射眸中，正落一匹潔光，她一副了然姿态，眯起眼看向遠處，“要是它想殺我，在幻境裡，出幻境後，他早該動手了，不會等到現在。”

“啪！”

纏滿鐵鏽的短刀落地，掉在霍鄒手邊。

他脫力伏趴在地，撐着地面的手不斷發抖，艱難擡頭，豆大的汗珠滑進眼眶，浸得他雙眼通紅，痛苦至極。

也就是這會，雪地裡刮起了大風。

在離他們足有百米遠的祭壇周遭，雪子摩挲着發出細密的沙沙聲，朝那方湧去，很快将伫立在雪中莊嚴的雪白雕塑吞沒。

瑄墨正想上前，衣袍卻被人扯住。

“别靠近。”

染珵漆的聲音近在耳側，盡管風聲裹挾仍然無比清晰，“你仔細看看那是什麼東西。”

循聲擡眸，風流狂燥幾近泊停，她看到其中幾張模糊扭曲的人臉極速閃過，頭發飛散銜圈風中，俨然造就了飛沙亂舞的假象。

眼前這陣龐大氣流根本不是什麼風，而是無數亡魂卸體重來，破穢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