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差不多。”季塑指指角落裡黃色的一團,聊會正事,“那他呢?他放在哪?”
染珵漆放下小杯盞,淡淡朝角落裡瞥了一眼,簡短道,“柴房。”
他話音剛落,金寶便奮力掙紮了起來,看起來十分不情願。
地妖擅觀天象,它也知道今晚有大風,而柴房那間破爛屋,指不定在他被鎖在某處的時候就轟然倒塌了。
這三人,是要它非死即殘啊。
季塑面有猶豫,有些不忍地湊近染珵漆,卻被他毫不留情地用杯子擋開了。
他回過頭,朝金寶笑了一笑,“放心吧,不會抓你到那個時辰的。”
金寶聽了這話,沒有絲毫被安慰到,反倒心更懸提。
還沒來得及想通他笑中危險的意味,便被被它咬了一口的男人單手拎進了柴房,生平第一次覺得身量體重小的孩童身體礙事。
無效反抗,極盡屈辱。
門關上之前,他學着染珵漆也朝季塑露了個自認為傳達危險的笑容。
季塑被它笑得頭皮發麻,皺起眉撓了撓頭頂,表情說不出的迷惑,“傻笑什麼?”
金寶不說話,還是笑。
季塑滋啦一下拉上了門。
酉時一刻,兩道稍高稍矮的身影方才出現在村口。
乾坤小師父皺着眉,尚是持着他一天到晚的愁容,小步跟着他半頭白絲的師父,嘴裡不停說着些什麼。
那會日頭西落,紅光漸沉,章法師不知從何處匆匆趕來,臉上盡顯疲态,暖光照得他額前的薄汗鍍了層光似的,他半眯着眼,表情淡淡,腳步不快不慢,時不時偏頭回乾坤兩句。
季塑站在院門前,遠遠地同他們招手。
章法師行至跟前,朝他微微颔首。
染珵漆和瑄墨在小院裡備了茶水,以及一些常見的或許會用到的驅邪器物,妥當整齊地碼擺在院中側邊的小台桌案上。
看着那堆東西,章天錫眸中莫名暗了暗。
“那孩子呢?”
“在柴房。”
季塑便說着邊指了指他身後的小屋子。
章天錫點頭,擡步朝着那屋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下了,意味深長地對衆人交代道,“此事不可聲張。”
乾坤緊張地跟着他,卻在門前被攔下。
“好徒兒,你且守着門罷,師父的本事你知道,不會有事的。”
他看着師父一派慈愛的笑容,此時心卻未感分毫安定。
“可是……”
未等他說完,師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句“聽話”。
他眼前起霧,恍覺師父的脊背不知何時已不再直挺。
可是,他白日裡正四處設見妖鈴,加之幾處妖氣抽體,早已耗盡多年攢下的餘氣,如今又靠什麼收服那孩子體内難纏的妖孽。
似是有一股終年撐着他的氣離體,他險些脫力站不穩,旁邊伸來一隻手,穩穩地握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扶起。
“喝點熱茶吧,小師父。”
染珵漆托住他,看着他有些發白的臉色,想到了什麼,皺眉道,“奔波了一天,是不是什麼也沒顧得上吃?瞧你這臉色,你還是多擔心擔心自個吧,别你師父還沒出來,你倒先昏了。”
瑄墨聽着,默默往倒好的茶水裡舀了勺花蜜。
乾坤被他半扶半擡着走了兩步,艱難地勾了下唇,正在此時,身後小屋裡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呯!
伴随着老木門内裡開裂的咔嚓聲,重物重重落地。
近處的兩人不由地抖了一下,乾坤瞪大了眼,一時肢體麻木,耳邊隻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與越發亂頻的呼吸聲。
他轉過身,掙開了染珵漆,猛地回奔了回去,兩手用力地扒上了門。
隻聽得一門之隔,他聽見門後師父悶重短促的喘息,乃至受傷慘重而止不住的低咳。
“師父……”
他滑跪在地,一手仍扒着那道岌岌可危的木門,放在地上的手冷不丁觸到一團粘膩。低頭一看,一條鮮紅的血流從門縫裡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