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行駛到市中心,路過一池翠綠色的湖,每年冬天謝文都會挑個風和日麗的午後,花十塊錢買三個面包,投喂飛在空中的白鳥,喂完了看着夕陽落下,才慢悠悠地走回家。
車子繞了半圈綠湖,經過建築群安保設下的卡,開上了坡。路兩邊種植着茂密的樹,即便猴子來了也無法落地,屏障一樣的樹木像城堡般隔絕凡人的視線,隔一段距離留下一盞蒼白的燈,襯得車内更為靜谧和安詳。
這座不太高的山上修建着全市最貴的建築群,山巅。
宋贊家就在這裡。
家如其人,班裡所有同學都能看見他,也深深地喜愛他。但他自己就是個堡壘,沒得到他的允許,沒人能真正走到他的身邊。謝文也短暫地幻想過,自己是最接近宋贊的同班同學,但遠遠的,車燈一照,蒼白的光照亮了現實,給了她無聲的一巴掌。
一個體格健碩的中年男人堵在門口,他負手而立,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明擺着不讓外人入内。
“大管家怎麼來了?”司機也覺得奇怪。
大管家隻侍奉宋家家主,也就是宋贊的父親,大晚上被派過來,顯然是家主發出的警告。早先回去的醫生越想越覺得不對,保險起見,還是向給自己工錢的大老闆彙報了兒子被狐狸精高中生迷倒的現狀。宋贊父親一聽,當機立斷派出大管家堵門,絕不讓兒子犯下可能會後悔終身的錯。
車一停,宋贊抓住準備逃跑的謝文的衣角,隻是降下一條縫的車窗,看都沒有看大管家,裝無知地問道:“大管家,父親有什麼事不能在手機上交代,還得勞煩您特意跑一趟?”
“少爺,您不能這麼做。”
謝文是個明白人,見此情形,她本該在對上之前就放棄雄心壯志逃跑。可宋贊死死扯住她的衣角,不讓她下車,她僵在座位上。穿過那條被降下來縫,她慌亂的雙目剛好能和有着鷹隼雙眸的大管家對上,仿佛剛剛對視的是烈陽,她馬上點了個頭,移開視線,把剛剛立下的誓言抛在腦後,小聲地對宋贊說:“謝謝你的照顧,我還是去學校邊上找個旅館住吧。”其實她沒有能住旅館的錢,她隻是為自己找了份體面。
宋贊看見大管家立在那裡,就知道是醫生背叛了他。他沒有生氣,也沒有放開謝文,繼續問大管家:“你今天來,隻是為了這事?”
大管家毫不掩飾自己看見謝文的失望,不是名流貴族,沒有過人之處,唯唯諾諾的底層人士,怎能配得上宋家的獨子?他微微躬身,仍然盯着謝文,震聲道:“正是。少爺,請您正視宋家接班人的身份,不要留下不該有的污點!”
“那你可以回去了。”宋贊舉起手,在窗戶縫旁揮了揮,阻斷大管家用眼神埋怨謝文。他留下輕飄飄的一句話,“就當我和朋友花天酒地去了吧,我們今晚不住山巅。”便合上窗縫,示意司機開車,“按謝文的意思,往學校開吧。”
“我們?”大管家疑惑,眼看汽車已經發動,他立馬敲打窗戶吼道:“少爺,真的不能這麼做啊!請您理智些!老爺會生氣!”
宋贊沒當回事,他給司機一個“往前開”的眼神,終于嘴角上揚,松開了扯住衣角的手,翹着二郎腿向後靠,真皮座椅和加熱坐墊帶來的舒适感令他心情愉悅。今天他選擇離開,不過是因為他懶得多費口舌。自古有能孩兒都是要弑父的,區區父親身旁一條走狗,他真沒當回事。
和泰然自若的宋贊相反,謝文自上車以後,心中就惴惴不安,腦袋裡隻剩下一個念頭:“我說,宋贊,你真的打算和我一起去學校附近開房?”她隻做好了抱大腿的準備,壓根沒打算賣身。
司機被吓得差點猛踩了一腳刹車,他都聽到了什麼虎狼之詞?
宋贊當然知道開房是什麼意思,哪個青春期少年沒有幻想過和青春期少女越過紅線?他眨巴眨巴眼睛,沒能掩飾住發紅的脖子和耳朵,于是強硬地扭頭看着一片漆黑的窗外,清了清嗓子,不冷不熱地說:“就那個破床,還不如車座椅舒服。”
真是一個敢問,一個敢答。司機暗暗擦了把冷汗,默默地升起了後車擋闆,要不是他知道少爺的真正意圖隻是追個更新,他肯定會像醫生那樣通報老爺。安全起見,他最好别再聽這些危險發言。
他們當然不會去開房,高中生怎能去開房呢?
人人都明白這個道理,但總有例外影響人的判斷。
秉持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防範意識,司機剛把他們送到便利店,就被宋父的奪命連環call叫回去做精神教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