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幾個意思?”我怒。
“誇你機靈。”
木安轉動茶杯,氤氲的水汽冉冉上升,在空中暈出一道扭曲的水痕:“你大概猜中七八成,我和解雨臣近期有樁大生意,利潤豐厚,前幾天談的差不多,結果突然卡在簽合同的環節,解雨臣察覺有人從中作梗,想截胡我們的單子。”他輕挑眉尾,悠然瞥向我,淡聲道:“你認為他會是誰?”
我轉轉眼珠子:“難道是琉璃孫?”
木安颔首:“沒人會嫌錢多,琉璃孫不是意氣用事的性格,他點我們的天燈,三分鬥氣七分施威,本來合作方正在兩者之間搖擺不定,如果琉璃孫點天燈的事迹忽然傳遍四九城,合作方當然會選擇更有家底的一方簽約,我和解雨臣毫無疑問會被踢出局,到時候我們的損失,遠不止六千萬。”
“你們拿六千萬出來争單子。”我佩服的五體投地:“有錢,會玩。”木安就笑:“既然未來的利益會遠超于投入,有何不可?”
“但是點天燈沒有時間限制,價格會被哄擡到什麼程度,你們怎麼能控制?”
“成本不能控制,我們可以控制增加成本的人。”木安慢悠悠道:“琉璃孫是生意人,你知道生意人有什麼通病嗎?”
我脫口而出:“聰明反被聰明誤。”
希望此時天真沒有打噴嚏。
“沒錯,他們凡事都要三思而後行,絕不輕易相信表面能看到的任何信息,自以為運籌帷幄,實則瞻前顧後婆婆媽媽,像站在山頭的螞蚱,總覺得自己高處不勝寒,其實誰會搭理他?呵呵,重度被害妄想症。”
木安冷笑着,茶水劇烈的搖晃,在他手指濺出紅褐色的水漬,他用紙巾緩緩擦去,才往後一靠,适意道:“我先是放出對玉璧志在必得的風聲,兩家鬥燈,解雨臣橫插一腳,在外人看來,最淺顯的表現,是我們鹬蚌相争,解雨臣想點爆兩盞天燈漁翁得利。”
我不置可否,木安接着道:“不過隻要稍微有一點頭腦,都會想到更深一層的意思——我替吳家賣命,和解雨臣同屬九門,他沒有點在場的第三盞天燈,本意不是競争,是要幫助我擡價逼迫琉璃孫撤燈。”
半懂不懂聽着,手中茶杯已然半涼,木安遞給我溫熱的新茶,眼裡笑意古怪:“而琉璃孫向來有多思多想的毛病,他一定會往第三層面去思考。”他頓一頓:“記不記得開場前新月飯店突然調換拍品次序?”
我應聲,木安舒展着手掌,聲線輕飄飄的,宛如懸浮在天上的雲朵:“新月飯店有琉璃孫安插的眼線,他本想給我一記下馬威,沒想到卻意外暴露掉自己的底牌,當時我們跟他鬥燈,解雨臣攪渾水,他摸不着頭腦,讓手下多方打聽,新月飯店的眼線會告訴他,尹南風在拍賣開始前,來過我的包廂,我們許久不見,卻相談甚歡,琉璃孫就會開始猜測,或許我和新月飯店在計劃着什麼。”
“你是想讓他誤會你們在黑吃黑?三家聯合起來利用拍賣會圈錢?”我終于摸到門路,訝異瞪大眼睛:“賣家供貨,新月飯店搭台,你們當托,可尹南風過來明明是——”
木安打斷道:“事實如何并不重要,關鍵在于他看到什麼,又會相信什麼,緊湊的節奏讓他沒時間去推想更多,實際上,似是而非又能引導他去猜想的答案最好,太直觀反而會被懷疑。”他擰動指骨,發出“咯哒”的響聲:“拍賣時價格節節攀升,要是我們繼續擡下去,我找準時機撤燈,拿錢走人,他要怎麼收場,宣揚出去新月飯店坑他錢,你覺得會有人信嗎?他隻能啞巴吃黃連。”
我小口喝着熱茶,木安做出結論:“琉璃孫拿不到單子,隻是不賺,點天燈燒出天價,卻是絕對的血虧,他不缺錢,沒必要冒險,我十拿九穩,除非他願意當冤大頭。”
你和小花真是牛逼中的戰鬥機。
琉璃孫天燈點的猝不及防,留給木安周旋的餘地少之又少,他能在幾十分鐘裡利用身邊一切可用的資源,想出如此妥帖周全的計劃,并成功實施——
我隻能安慰自己,上帝造人總是公平的,給他多加智商,給我多加飯量。
我呼出一口渾氣:“你怎麼能笃定他會按照你的劇本走,萬一他壓根就沒想太多呢?”
“拍價逼近利潤線的一半我會撤燈,玉璧可以讓黑瞎子去偷,問題不大。”
“你考慮過黑瞎子什麼感受嗎?”
“沒有,關我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