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車熟路的消毒上藥,小張哥要幫手,被我躲開,他半蹲着看我灑藥粉,蒼白的臉色在漫山綠意中顯得格外突兀,秀淨的眉目安分溫和,眼中卻有着極細的跳脫色彩。
我清理着胳膊上的傷,像不經意般問起:“話說我們出發前約的好好的,先彙合再進山,怎麼我們一到隻有一間空屋子,交代交代?”
“沒什麼好交代的,你們遇到什麼事,我們就遇到什麼事,逃命不得趕趟。”
“在外寨是逃命,内寨呢?”
小張哥咋舌:“我的族長親夫人,外寨又是鬧蟲又是鬧鬼,内寨能安全到哪兒去?而且你是沒看到,我們到内寨的第一天,牆上的鬼影手牽手連成線,一點兩點淹沒我對你們的思念,我們當時又不知道是猴子,小劉吓得不要不要的,好好的小夥子隻知道哭着喊着要爸爸,你弟弟,虎的像齊天大聖,抄起杵子就要沖出去掀人家的頭蓋骨,我們剩下的圍觀群衆還不跑?等着被鬼幹嚼?”
有一說一,你描述的好有畫面感。
要爸爸。
劉喪,你要的爸爸是啞爸爸嗎?
我忍着笑低下頭,肩膀不停地抽搐,斷斷續續深呼吸好幾口氣,半天才重新擡起頭來。
劉喪的精彩表現确實讓我忍俊不禁,可同時我内心也隐隐的感到不妙。
小張哥講話跟泥鳅似的,滑不溜秋,我問他的問題都被巧妙避開重點,看似在回答,實則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并且真真假假難以分辨,簡而言之,我在白問。
暫時無法突破小張哥的語言壁壘,我選擇先不追根究底,将話題投向莫名其妙襲擊我們的醜猴兒,小張哥道他們也遭受過醜猴兒愛的洗禮,黑瞎子他們正是趁隊伍被沖散時偷偷跑的路,我問小張哥知不知道它是什麼生物,為何會對人類有這麼大的敵意。
小張哥沉吟片刻,問我道:“你有沒有看過《勒俄特依》?”我點點頭:“粗略看過一遍。”他繼續道:“在《勒俄特依》的雪子十二支章節中,諸神造人,天降神種,火光點燃恩安吉列山,煙柱與火光變來變去,變出一對矮小難看的小啞物,不能成人。”講着講着,他神色難得的穩重起來:“當地彜民覺得山中奇猴是啞物繁衍的後代,加之它們常年與人為敵,被視彜民為不詳的象征,一開始,畢摩試圖用尼此日驅逐它們——是一種彜族的咒鬼術,但沒有成功,咒術使得它們的面貌愈發醜陋,和人類更是勢同水火,彜民就稱它們為‘尼茨’,意為妖魔,并設下陷阱,還會派獵人進山獵殺它們,世世代代循環往複,我在山上就看到不少。當然,傳言都有一定的藝術加工成分,不能全信。”
我眯起眼睛,望着小張哥,眼底閃爍着明暗不定的光:“它們可以被馴化嗎?”小張哥一頓,緊接着就笑道:“怎麼可能,又不是動物園裡的猴子,給根香蕉就當你是親人。”
“即使不能馴化,也有引導的方法,對吧?”
小張哥笑而不語,眼光卻在笑中緩緩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