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走向小張哥,我不忍再看,憋着幾度要勾起的狂笑,胸口的悶氣簡直可以用一瀉千裡來形容。
我照着小哥指示的方位去尋劉喪,樹木被雨水淋彎枝頭,急促的雨滴墜在葉子上,敲出啪啪的悶響,水珠沿着樹葉的脈絡一滑到底,滴入泥中的凹坑,暈開一圈波紋。
劉喪貓在離我們有一段距離的大樹下,我四處張望半晌,才看見他正蹦蹦跳跳地朝我揮手,越過密集的草植,我走到他身旁,見他身穿墨綠色的雨衣,臉色凍的煞白,露出的一截衣服沾着大量泥土,髒兮兮的,下巴和臉側都有凝結的血迹,最顯眼的額頭,正中間高高腫起一紅包,像沒長出角的犀牛。
你都經曆了什麼?
劉喪看我過來,目光哽咽的如同餓鬼看走地雞,如釋重負又喜極而泣,總之非常複雜,水汪汪的眼角還是破的,我問他:“隻有你嗎?瞎子他們呢?”
剛才還對我親切萬分的劉喪立馬垮下臉,腫包紅紅的更加顯眼:“你就不能先關心關心我,偶像都沒你冷血,虧我還日日夜夜的盼着你們來。”我憨憨一笑:“你活的好好的,我先慰問一下不在的同志們,等會咱們多的時間叙舊,你先告訴我他們到底在哪,還有你們是怎麼一回事。”
“你覺得我像知道的樣子嗎。”劉喪沒好氣地一瞟自己腦門的包,但是瞟不到,眼白翻出來就像在翻白眼,他道
“我沒跟他們走一路,隊伍是昨天早上分散的,當時我們被猴子襲擊,跑的跑蹿的蹿,混亂之中誰還分得清方向,黑爺不會有什麼事,他的身手到哪都能活蹦亂跳,你弟可能有點麻煩,山上有好多莫名其妙的陷阱,我跑之前剛好聽見他踩中,不知道有沒有摔出毛病來。”
我越聽臉越黑,心知絕逼是小張哥作的妖,胸前氣血翻湧的厲害,他熟悉地形又會馴猴,并且他身手并不比瞎子他們差多少,隻要天時地利,都不用人和的因素,光陰他倆幾下綽綽有餘。
劉喪見我面色沉的要生吃小孩,問我們又是怎麼一回事,我感覺沒什麼隐瞞的必要,以後我們還要朝夕相處,讓他知道小張哥他倆的德行是多麼惡劣,他才會有防人之心。
于是一五一十地跟他娓娓道來,劉喪聽得眉毛一跳一跳,訝然道:“我靠,合着他們的老實都是假象?演出來給我們看的?”
他罵罵咧咧,臉上動作一大,痛的直哈氣,更是怒不可遏:“我還以為偶像正直,他親戚肯定差不到哪兒去,木安不給他們好臉的時候,我還勸和來着,媽的,他們坑我時怎麼好意思?真他媽狗,吳邪都沒他倆會裝。”
我無奈中又有幾分生氣:“小哥是小哥,小張哥是小張哥,外号相似而已,倆人都不是一界門綱目科屬種,以後你别當他們是小哥的親戚,我們經過家庭會議,都同意小哥開除他倆的族籍,以後他們愛姓什麼姓什麼,丢臉丢到大街上都不關我們事。”
劉喪咧開嘴誇我們幹得漂亮,下雨沒辦法處理傷口,隻能給他消消毒,他一臉大大小小的傷,張嘴弧度一大又龇牙咧嘴地吸冷氣,腫包長久不消,頂在頭上,看着都心酸。
雨聲交雜,風冷冷的刮過,我和劉喪躲在樹冠底下,他斷斷續續跟我交代他們的經曆,我卻沒有心思聽,注意力都飄飛到天上去,清新的水汽彌漫在鼻尖,潮濕的如同凝露,我望着正在用雨衣兜帽遮耳朵的劉喪,心念忽然一動:“你能聽得見小哥的聲音嗎?”
劉喪疑惑道:“現在?”
我點點頭,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松開兜帽,側耳靜靜聽片晌,眉頭緊緊地蹙起,對我搖頭:“不行,有好多雜音,我隻能聽得出他們還在交談,沒辦法精确到具體内容。”
我猜到雨天會影響聽力,并沒有多失望,隻是長長的“嗯”一聲。
雨天對于聽覺的幹擾,不僅來自于下雨本身,世間萬物幾乎都能與風雨發出共鳴,風吹過樹葉,雨水墜入湖面,葉子摩挲的沙沙聲,沙石滾地的震顫,還有許多平時在我們聽來微乎其微的聲響,如今都會被暴風雨無限放大,是一種不可抗力。
“你想知道他們在聊什麼?”
我沒有否認自己聽牆角的意圖,聳聳肩道:“求知欲誰都有。”
劉喪不再廢話,扯住我轉身就往回走,步子邁的又急又大,一副趕着投胎的樣子,我始料不及,雨衣給他拽的一歪,褶皺裡積蓄的雨水就往衣領下澆,涼嗖嗖的風鑽進去,我感覺到貼身的衣服已經濕掉一大片,正涼涼的貼在肌膚上。
“大冤種,你要幹嘛?”
我問他卻不回我,轉眼走出百來米的距離,風吹的葉子直朝臉上糊,跟鞭子似的,我要甩開劉喪,手腕被他牢牢箍着,一時竟沒能甩脫,劉喪腳步未停,聲線出奇的鎮靜:“你别急,走近點,我可以聽的更清楚。”
“沒必要,多大點事。”
我覺得好笑,劉喪回頭“噓”一聲,領着我走到一棵矮樹後面,小心翼翼地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