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劉喪是怎麼跑上去的,目測高度在兩米出頭,他自己好像毫無知覺,除去失血過多的虛弱,沒看到其他的外傷,但是耳朵流血流的非常嚴重,看得我都替他疼起來。
“劉喪?”我輕輕地喊他:“你還有意識嗎?”
半晌後他還是躺在上面,紋絲不動。
照明彈的光已經亮到尾聲,我放棄用語言跟他交流,隻當他是昏的,趕緊固定好礦燈和手電,保證光源的充足。
活動前正要再最後喊他兩聲,我發現他眉頭的陰影有微小變化,像是蹙的更緊,又像在細微的顫動,總之是不怎麼好的樣子,看上去痛苦萬分,卻在隐忍。
我一瞧勢頭不妙,顧不上其餘有的沒的,卸下累贅的裝備,踩住最底下的格子就想爬上去,結果一急容易出錯,我不小心踩到嵌在牆裡的老兄身上,腳下一滑,幹枯的骨頭馬上被我踩的稀巴爛,身軀嘩啦啦的碎成渣,頭骨滾出去,晃兩下,緩緩停在邊上。
空洞的眼眶就剛好正對着我。
縱使千錘百煉的我,踩碎人家骨頭架子,還被當事骨盯着,心裡還是有點不得勁。
我看看頭頂上耳朵淌血的劉喪,隻能稍微一鞠躬,對骨頭老兄道:“不好意思,是我冒失,雖然你我不相識,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趕着救我朋友,功德我分你一半,你别在地下咒我,阿彌陀佛,大慈大悲。”
不曉得念佛有沒有用,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他還能現在起屍咬死我不成,大不了在閻王爺跟前告我一狀,等我百年後再跟他掰頭。
越想我越理直氣壯,腳上繼續着向上踏,然而有的事可能真就是經不起念叨,我踏出才兩步,“咔哒”一聲忽然靜幽幽地響起。
我立刻直起背脊,渾身一凜,有股寒意在後腦勺遊走,一根細細的絲線在腦中牽動着神經,我聽見聲音正好在我身後,因着環境安靜的落針可聞,任何異聲就像被喇叭放大無數倍,清晰到我聽得出是顴骨的凸起處輕磕在地上,聲響才會悶中有脆。
汗流浃背已經無法形容此時我的感受,直覺告訴我不能回頭,救劉喪要緊,于是我一咬牙、一狠心,不管會不會踩到新的骨架子,利落兩步踏在牆上,腳尖繃直,往上狠狠一蹬,躍起近一米,手立即夠到劉喪的大腿。
他骨頭是僵化的,不知道在牆上站立多久,我自認為力氣雖然不如小哥和胖子,但比沒有訓練過的正常男人要大,劉喪不胖,在同齡人中是偏瘦的體型,我抓住他腳踝,下墜的同時重重一拉,想把他從牆上拉出來。
一時塵埃四起,眼前漫起霧蒙蒙的灰牆,在光線中層層的翻滾,如同雲棉輕舞,我躺在地上,看着手裡的半截秋褲,陷入沉思。
劉喪你……這麼穩的嗎?
他沒穿沖鋒衣,一身墨綠色的貼身衣服,估計是從睡夢裡爬起來的,右褲管被我撕下來,光溜溜的大腿露在外面。
我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手電打上去,竟看到他皮膚下的血管是黑綠色的,十分密集,仿佛植物脈絡一般,由腳底而生,一直向上蔓延,在他身上織出錯綜複雜的一張大網,緊緊籠住他。
我這才察覺到事态的糟糕,隻是中曼陀羅的花毒,不會有如此明顯的毒理症狀,看來他是在移動的途中,意外沾染上其他不幹淨的東西,但是不知和屍體組成的人牆有什麼關系,會讓他自發的走過來,還站上去。
我望着劉喪,血沿着他下颚滴落到衣服上,洇開一朵暗色的花,胸口的氣遽然一緊。
無論其中因由是什麼,如今都不是思考的時候,我得馬上想辦法将他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