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程中,無論他們聊的如何熱鬧,張起靈始終對他們的話題沒有興趣,默默低着頭吃飯。
他食量不大,餐盤裡都是最簡單的菜色,右手動的不自然,大概是受傷的原因,他是用左手拿筷子的。
駕駛機甲獵人是一件費心費力的事,他們平時不是在戰場上就是在休息,偶爾有空閑時間都用來強化體力和腦力,隻有在飯桌上,他們才能難得的彙聚在一起。
總港區的秘書長名為霍秀秀,工作時幹練的吓人,閑暇時又與普通的女孩無二,跟木樂樂并稱總港區的兩大變臉女魔頭。
她是解雨臣的好友,也是他進入總港區的介紹人,兩人關系非比尋常。
因為霍秀秀的透漏,他通常能拿到别人拿不到的一手資料,看食堂的人流漸少,幾人的餐盤都已見空,解雨臣喝口半溫不熱的咖啡,語出驚雷:“五代機可能沒幾天就會出廠。”
吳邪一口可樂噴出來,黑色的水柱一射老遠,正好噴向對坐的黑瞎子,還好他躲得溜,端着餐盤跳出座位,可樂狂灑一地。
“你搞什麼。”黑瞎子就罵。
有不少人見狀都回頭盯着吳邪,他不好意思地壓下腦袋,等過分的矚目散去,才用力瞪一眼解雨臣:“四代機上星期才建造完成,我們的機甲還沒送去升級,五代機?你倆以為造機甲是捏橡皮泥,靠吹牛逼就行。”
“不信你就回去睡大覺。”
解雨臣被瞪也無所謂,隻斜着一看他:“我跟秀秀沒事幹編謊話來騙你。”
吳邪一想,他确實不是這樣的人,要是黑瞎子還有概率。
于是他當即認慫地閉上嘴,張起靈無意于他們的談話,在黑瞎子罵罵咧咧坐回凳子的時候起身,木樂樂看到他眉目如星盤間的連線,兩點之間沒有起伏,直直的過去,他向其餘人都小小地颔首,然後端着盤子想要離開。
“如果沒事的話再留一會,跟你也有點關系。”解雨臣竟然破天荒的挽留道。
張起靈看着他們片刻,又沉默地放下餐盤,解雨臣就坐直身體:“五代機會進行全面的升級,我們先不談它能不能在這麼短時間内研究出來,重要的是五代機橫空出世後,會需要比以前更多的駕駛員,并且要求更嚴格,獵人學院恐怕會供不應求。”
獵人學院,顧名思義,環太平洋聯合軍防部隊專門的駕駛員學院,位于科迪亞克島。
各地每段時間征納的新兵都會送去學習和篩選,一共三階段,最後上機考核合格率優秀的學員,才能從獵人學院畢業,成為正式駕駛員。
黑瞎子就在獵人學院任職過,正好是吳邪的導師,可巧的是,他們之中,隻有吳邪是學院正統畢業出來的駕駛員,木樂樂是入行早,臨時趕鴨子上架,解雨臣是後台硬,保送進的總部。
至于黑瞎子,他加入“獵人計劃”的時間隻比木樂樂晚一點,沒人知道他的來曆,他行事神秘,什麼都會兩手,從導師到駕駛員,他幾乎參與過獵人計劃的每一場重大戰役。
有傳言他曾經是歐羅巴地區的黑手黨,還沒成功上位是因為他自己不願意。
不出意外的話,張起靈在完成固定的入伍手續後,也要送去科迪亞克島,除非他和解雨臣一樣有内薦名額,可以免除考試。
一般沒有副駕駛的駕駛員才能内薦,或是職位到一定高度的官員,在場的他們都有副駕駛,木樂樂倒是可以,但現在也沒有空缺的機甲,張起靈還是得走流程。
解雨臣沒有透露五代機的更多消息,用一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神色望着他們。
而後他轉過話頭,看向張起靈:“你是練家子?”
肩膀包着繃帶,從他并不厚實的連帽衫上,能看出隐隐的肌肉線條輪廓,駕駛員無不是精通格鬥的壯漢,即使是樂樂,沒有誇張的肉塊,關節和骨骼也有着異于常人的堅韌。
張起靈沉默地點點頭,話還沒聊完,黑瞎子已然端起盤子,他們都莫名其妙地看着黑瞎子,結果解雨臣還真就在下一秒也端上盤子,轉身走人,吳邪“哎哎”兩聲。
“你他娘話吐了怎麼還吞回去。”
“看你沒慧根,不想跟你多談。”
解雨臣遠遠丢下一句。
三人結伴回房間時吳邪還在罵解雨臣盡放爛瓜,害他吃瓜都吃的憋屈,沒想到轉彎來到房間,看見霍秀秀正站在他們的房門口。
一身灰色的及膝長裙,皮質外套,紮起的頭發盤成發髻,露出光潔的額頭,白裡透紅的臉頰如蘸水桃花,點綴在暗沉的金屬牆中。
鳴笛般的蒸汽聲嗚嗚響起,霍秀秀緊繃一天的面容終于勾起笑意:“好久不見。”
詭異的四人對坐。
張起靈見他們老友相會,照例想走,但又被霍秀秀遽然叫住,而且是跟解雨臣如出一轍的理由,毫無二緻的語氣。
連木樂樂和吳邪都一頭霧水。
雖然是在吳邪的房間,木樂樂卻比他還輕車熟路,詢問張起靈想喝什麼茶水。
吳邪家什麼都沒有,茶葉最多,張起靈道都可以,木樂樂就從櫃子裡翻出幾包碧螺春。
水壺在電熱闆上咕噜咕噜的冒着熱氣,沖好茶水,端到兩人跟前,吳邪道:“通感讓我倆毫無隐私可言,什麼時候能改進一下。”
這其實不怪吳邪抱怨,兩位駕駛員之間多是同性,适配度會更高,一男一女的搭配也有,但基本都是夫妻。
像他們倆這種陌生人組合的屬實少見,吳邪永遠忘不了他跟木樂樂第一次做完神經搭橋,倆人下來後,木樂樂看他那個眼神。
他明明穿着衣服,卻感覺在這個女孩前被活生生扒光了,并且沒人事先告訴過他這件事,現實來的突然,他臉當場漲成豬肝色。
讓他看看,是誰的褲衩子飛了?
哦,原來是他自己的。
霍秀秀掩唇而笑:“樂樂口風很嚴的,我們到今天都不知道她那天究竟看見了什麼。”
“多喝茶,多喝茶。”
吳邪及時制止霍秀秀繼續下去,木樂樂更是心如止水,看着他們的雙目都放空了。
基地規模巨大,運轉起來耗費的人手數量非同小可,秘書長諸事瑣碎,卻又不能假手于人,有時候巨獸入侵,他們好幾天都見不上一面,木樂樂模糊地想一想,離上次相見,好像是倆星期前,在食堂的偶遇。
估計都沒有五秒。
霍秀秀開門見山,問解雨臣有沒有給他們劇透,得到肯定的答複,她才展開手中的文件夾,在厚厚的一疊上劃兩筆。
“從明天開始,會有兩場為期兩月的副駕駛選拔賽,張起靈,你體格測試合格,要是明天腦脈沖測試也合格,你又願意參加選拔賽的話,可以不用去科迪亞克島,用樂樂的名額。”
房間内沒有多餘的家具,簡簡單單的一張床,一套桌椅闆凳,氣味是最普通的沐浴露混合消毒水的味道,幾乎每間房都有。
唯有床架旁的雕木漆書架,上面整整齊齊的建築類書目,能透露幾分房主的愛好。
張起靈目光轉到霍秀秀臉上,似乎在思考。
“給五代機選駕駛員?”吳邪問。
霍秀秀不置可否:“給你們。”
“為什麼?”
兩人不約而同出聲,具是掩飾不住的詫異之色。
平心而論,他們不是彼此最合适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