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我推的往斜裡一歪,煙灰差點抖嘴裡,揮手讓我悠着點,坐正身體整整衣服——雖然早已破破爛爛、到處是洞。
“每次不要都隻聽我發揮,多沒勁,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事,你們也來參與一下。”天真向我抛個眼色:“妹子,你先說,你感覺小張哥是什麼樣的人?”
我參與你××!
要胖子在早把你頭擰下來了!
心裡忍不住大罵,而後我又隻好勸誡自己。
幹女兒也是女兒,幹大哥也是大哥,自己選的自己兜着,不能打不能生氣,人家如今是一級傷殘,經不得拳打腳踢。
深深吸進口新鮮空氣,壓入身體,直到翻湧到胸口的濁氣平複幾分,我鎮定道
“張海鹽,人如其名,齁鹹重口,無孔不入,抓在手裡難以掌握,稍不注意就會從指縫溜走,并且入水無痕,十分多變,不過他不像其他張家人内斂,如同一隻花孔雀,什麼都很外放,這也導緻他比正常的張家人沖動,而沖動會讓他犯錯,有的錯,是足以緻命的。”
黑瞎子和小哥的教學風格迥異,幾乎風牛馬不相及,前者皮後者穩,但是他們有個高度統一的教育宗旨——不管身在什麼處境,如何的困難,都絕對不可以魯莽行事。
在自身已經一無所有的時候,唯有冷靜,是永遠不會失去的籌碼。
天真贊同地點點頭,又望向劉喪。
盡管劉喪不想配合天真的幼稚園把戲,但我已然先身士卒,況且這時小哥也跟天真一起望着他,衆目睽睽,劉喪沒辦法,隻能妥協地開口,道:“小張哥……機靈,有想法,常常能想到旁人想不到的死角,但他不夠細緻周全,為人處世也粗心大意,隻有小聰明,沒有大智慧。”
天真若有所思地看我們一圈:“看來你們都很了解那個逼,總結的非常全面。”
他按滅煙頭,輕松道:“小張哥智商充裕,策劃點什麼小陰謀小詭計,陰陰人綽綽有餘,因為越小的計策,給敵人的反應空間越小,他最擅長在裡面做文章,在這方面,他可以說是無往不勝、無人能及。但——正如你們所言,他不嚴謹,不周到,這注定他無法獨立完成什麼大計劃,特别是這種需要涵蓋我們每個人,甚至其中還有幾位智囊課代表的超高難度,這其中的前後糾葛、細節謀劃,牽扯的幹系不止一星半點,還得提前放出那麼多煙霧彈,轉移我們的注意力,預判我們一切有可能的走向和思想,不說别的,光時間線就會拉的很長,這不是他的強項。”
熄滅的煙頭冒出零星煙霧,火星碎裂,在地面綻開小小的紅色火花,天真繼續道:“我相信,我和劉喪稀裡糊塗落水後雙雙掉進泉眼,肯定是小張哥的功勞,那時你們姐弟倆自顧不暇,小張哥趁機鑽入叢林脫身,有的是方法和功夫動手腳,而他随後追着瞎子吐痰估計也并非偶然,瞎子身手我心裡有數,要是沒有小張哥那兩下,保不準就能救下我們三個,可同樣的,我也覺得,他沒有這個能耐,可以獨自布置出幾乎能框住我們所有人的大局,他最多隻是中間的執行者,而這局面真正的控制人,還藏在他的背後。”
我靜靜地聽着,看到天真眼底閃過的寒光和凝重,一股冷氣就在他落定的話音中倏然而起,漸漸的自腳底蔓延到天頂蓋上。
不知為何,我突然想起小時候跟我爸下棋的場景。
從誘導到圍追堵截,他總是能讓我一步步走入他設好的套子中,無論我怎麼防範、怎麼出其不意,都會落步在他的計算之内。
最後的結果從無例外,都是被我爸堵死在陷阱裡頭,一招絕殺,毫無反抗之力。
我爸是棋場高手,他常告訴我,棋盤如人生,能赢的人,或許不一定都會思前想後。
但會思前想後的人,一定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