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肩膀忽而被天真一拍,他又在拔下巴上的胡茬,眉間思慮的深痕暈不開,濃濃的結在面上:“這句詩到底是誰刻上去的我也沒頭緒,你有想法嗎?”
我不以為意:“或許是後世來祭拜的子子孫孫有感而發,古人抒發感情總要拽倆酸文的,别太在意了。”
“不。”天真并不接受我和稀泥的說法:“這是祖墳又不是黑闆報,誰不爽就來寫兩句,那不是亂套了,而且我們之前吃過那麼多虧,他們老的老病的病,再不多留點心,指不定誰就得交代在這,不能老靠瞎子和小哥一拖十。”
“小心是好事,但你沒弄明白主次順序。”木安忽然道:“石頭上的字沒什麼好下功夫的,用心确實可以在上面找到一點蛛絲馬迹,可絕對會是很關鍵的線索,比起這幾句舊詩,更值得重視的是前面幾間佛室,這才是墓主意圖所體現出來最直觀的信息。”
木安一反常态,沒有任由天真過多糾結在三生石上,他偷偷向我們使個眼色,又不着痕迹地瞟向瞎子的方向,嘴上道:“吳邪,動用你堵塞的腦神經好好想想,其實張海鹽說的不錯,人在死前對宗教突然頓悟,有企圖的可能比真的信仰要大得多,利益驅動動力,人如果能清楚這其中的玄機,對後面的行程才最有幫助的。”
我和胖子正好能接收到木安的眼神,胖子頓了頓,上去搭住天真:“丫人小鬼大,小屁孩還發号施令起來了,不過海燕兒他是罪該萬死,可一碼歸一碼,有道理的建議咱們就要聽取,雨村的村長都不興搞一言堂,你好歹是個爺,真龍王不跟野雞計較——說起這事,我心裡也跟貓爪撓似的,畢竟揣着人三尊真家夥,要是看走眼,拿瘟神當佛祖拜,咱們哥幾個娘幾個以後還能有什麼搞頭……”
看胖子邊念叨邊把天真往瞎子那邊帶,他說服人還算有一套,天真沒有十分抗拒,隻懵懵懂懂地聽着,腳上動作就随他逐漸往前走去。
木安微松口氣,看一眼我們,餘光微不可查的往小張哥身上遞了遞,我心領神會,上前一步擋在天真背後,拉着小哥也跟上去,隻把他倆落在後頭。
盡管小張哥保證過一百次他沒有進入過陵墓裡面,但他的保證能值幾個錢,比胖子放的屁還不靠譜,對于墓裡全部的異常,我們都需要謹慎再謹慎。
如若我的直覺沒錯,我們的盲冢之行十有八九已經進行到後半段了,不僅蟲子沒找到,小張哥口裡複興張家大業的方法也沒有出現,而他行事雖然魯莽,卻不是聽天由命的傻瓜,我們明擺着不願意讓他癡人說夢,在21世紀還搞什麼反清複明。
換而言之,我們遲早會有徹底站在對立面的一天。
瞎子在水潭邊蹲着抽煙,我們過去時他腳邊按滅三四個煙頭,還點着一根,看見我們就一口吸到頭,抖抖衣服站起身:“幾位大爺,開完座談會了?”
他如今對我們的尿性一清二楚,沒營養的話題是連參與都不參與了。
天真好不容易才胖子一堆真佛假佛的言論裡掙紮出來,見瞎子在抽煙,下意識就去摸自己的口袋,直到掏出幹幹淨淨的一條兜,臉上方露出懊惱的神色,向瞎子伸手:“給我兩根。”
“沒了。”瞎子攤攤手:“地主都沒餘糧,我這也就夠幾口的,剛剛都抽完了,你要早點來,還能趕上吸點二手煙。”
“你怎麼沒先上去?”
胖子看看他身後的橋影:“你啥時候成跟着組織腳步走的良民了。”
“這兒邪乎,啞巴不在我沒底。”瞎子斜一瞟小哥,神态之嚣張,完全在睜眼說瞎話。
“行,你大爹來罩着你了,咱們先上橋,你吃肉我喝湯,沒準還能從橋上敲個翡翠珍珠的。”
瞎子似笑非笑看着胖子:“你是甘願喝湯的主兒?别是拿我炖了。”
“您老皮糙肉厚,我這種植烤瓷牙啃不動。”
倆人一唱一和,帶着天真又要向前。
犟驢不能犟着治,得智取。
“慢着。”天真伸胳膊攔住他倆:“你們這眉來眼去的,當我瞎?想幹什麼就直說。”
胖子回頭一看小張哥被木安拖在三生石的位置,沒把握他會不會聽見,隻好聳眉毛瞪眼睛的,好歹把天真先弄走,瞎子意味深長地望着我們:“為把這哥倆支走你們也是煞費苦心了。”
他指的是還未跟上來的千軍萬馬和小張哥。
我聳聳肩,示意他們先走:“我回去看看劉喪休息好沒有。”
也不知木安在跟小張哥扯什麼,能拖住他這老半天不動彈,機不可失時不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