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姑娘，我很喜歡。”美人雙眸低垂，一雙手修長勁瘦，輕撫小狗背脊上的容貌。

即便是帶着溫柔的神色，她的雙眉依舊微微蹙起，如同蜿蜒秀美的山脈。

難怪李三貴癡迷到如此境地，這琵琶仙果真是朵弱不禁風、惹人憐愛的嬌花。

嬰甯沖她友善地笑了笑：“你喜歡就好。不過這狗還小呢，需要格外精心地喂養，我教你……”

她掰着手指将養狗的方法細細講了一遍，琵琶仙原先還認真聽着，眼神卻一點點散焦，不知魂遊到了哪裡。

小狗乖乖地躺在琵琶仙腿上，熱情地輕咬她的手指。

“蔥蒜、葡萄都不能喂，最好是碰都不要碰一點……”嬰甯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出聲提醒，“姑娘，你沒事吧？”

琵琶仙這才回過神，一臉歉疚道：“實在抱歉，我太久不同人講話了。”

嬰甯立刻表示理解：“明白。這樣吧，我将需要注意的寫下來，這樣清楚些。”

誰知李十八忽然冷冷地發話：“不行。”

“為什麼？”嬰甯回過頭，像是才注意到李十八的樣子，“管你什麼事兒？”

李十八是個武夫，大字不識，怕嬰甯寫字與琵琶仙暗通款曲，橫生枝節。他自然不會說出來，隻像一堵牆那樣沉默地杵在原地，以表威脅。

嬰甯還沒來得及發火，誰知琵琶仙竟先站起身，晃晃悠悠地落下兩行清淚。

就這麼哭出來了？嬰甯看得瞠目結舌，隻見琵琶仙似是很屈辱地撇開臉，淚珠挂在下巴尖上，顯得脆弱又倔強：“李護院，我已在樊籠，從未逾矩，你何必苦苦相逼？”

說罷将狗崽子往嬰甯懷裡一塞，轉身壓抑着啜泣聲沖進内室，閉門不出。

“……”嬰甯看看緊閉的房門，又看看李十八，“這可是你惹的，跟我沒關系。”

李十八面帶陰翳，眼見着窗外天色沉黑，走到琵琶仙的房門口用力叩了叩：“二夫人，是屬下冒犯了，請您恕罪。”

沒有回應。

嬰甯想着他可能要發飙拆門，正打算上前制止一下，不想他卻深吸一口氣，語氣略顯不耐：“嬰甯姑娘還有話同您說，請您賞個臉吧。”

還是沒有動靜。

李十八又重重敲了幾下門，這一次帶上了威脅的意味：“二夫人，老爺對您一向是珍愛有加的，屬下若強行破門，恐怕有損您的清譽。”

下一刻，琵琶仙終于拉開了房門。一張蒼白的小臉上淚迹闌幹，幾乎像是被露水沾濕的玉石。

“清譽？”她顫抖着嘴唇，扶着門框不住地發抖，幾乎站不住，“我本是下賤出身，就為了靠這雙手謀一口飯吃，苦練十數年才剛有所成。如今被囚禁在此處以色侍人，我還有什麼名聲可言？！”

從嬰甯的角度，可以看見李十八臉上肌肉明顯地抽動了一下，露出一個有些痛苦的神色。

琵琶仙的淚水源源不斷地向下滾落，她擡起手用力捶打李十八的胸口，一下又一下，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嬰甯一開始覺得面前這兩人深情相顧默默無言的樣子精彩極了，跟唱戲似的；越看卻越覺得别别扭扭，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天實在是晚了，嬰甯隻能開口催促：“那個，我覺得她的态度已經很明确了，我就不勸了，快送我回去吧。”

李十八轉向她，恢複了原先的兇神惡煞。他剛要開口，琵琶仙卻搶先道：“我知道你是來做什麼的。你去告訴李三貴，我願意了。”

李十八猛地望向琵琶仙，後者用力抹去臉上的淚水，顫聲道：“何苦作出這副姿态，我願不願意都與你無關。”

姐姐，這是跟人家賭氣呢？

嬰甯一瞬間醍醐灌頂，終于想通了自己原先為何覺得别扭。

這倆人有事兒啊！

……

戌時過半，王子服早已等在客棧房間裡。

不知道嬰甯那邊出了什麼問題，早過了約定的時間，她卻遲遲不來。王子服有些焦躁，書看了大半宿，一個字也沒看進心裡去。

他一次次地推開窗張望，卻始終不見嬰甯的身影。

跑堂的再一次上來問他何時上菜，王子服終于忍受不了了，囑咐對方幫忙鎖好房間，自己則借着燈火動身，上街去找人。

嬰甯先前說過那人家姓李，他便打聽着城中有哪些姓李的富貴門戶，挨個兒地敲門詢問。

好在李三貴家還算富得突出，很快便被他找到了。

“的确是我家，但那位姑娘出去幫老爺辦事，還未歸來呢。”應門的聽明白他的來意，連忙将他請進門，“相公不如進來等吧，估摸着還要一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