賺錢這件事,說難也不難。如今要做生意,首先看出身,其次看機遇,在這兩者之外的個人智慧反而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萬幸嬰甯雖不算富庶,至少還有個平頭良民的出身,不像秋兒和琵琶仙那樣舉步維艱。想起先前孫小姐關于開醫館的提議,又是有些唏噓——這還真是個不錯的主意。
她平時在村裡看牛馬豬羊,不僅力氣耗得厲害,另一方面着實也賺不了幾個錢。可她在孫家、李家卻能輕輕松松賺得盆滿缽滿。
說到底還是富人家把錢不那麼當錢罷了。
想到這裡,嬰甯“啪”的一聲合上醫術,心底不由得泛起一點酸溜溜的感覺。
……可惡!
不過這生意隻在村子裡是不成的,嬰甯盤算着怎麼将自己的名氣做大,将接活兒的重心從村子轉移到縣城裡去。
她計劃着每三日一小賺、七日一大賺。先用手頭的錢買兩匹好馬,方便來回;之後再重新攢一座新房子,要比現在的家更寬敞、地段更好。到那時候,她想給王子服買多少漂亮衣服都不是問題。
再之後……嬰甯歪了歪腦袋,思緒有些卡殼。
再之後會怎樣她就想象不出來了。畢竟她沒有太多見識,也沒有更加遠大的目标。
至少如今她心裡美滋滋的,刻畫着的全是自己能想到最美好、最自由的日子。
……
不過三五日,嬰甯腿上的傷便好得差不多了。她一下地就到處亂跑,起了個大早和王子服一道搭車進城,揣了一大袋子錢。
王子服有些擔心,不知第幾次勸道:“還是再考慮考慮吧,家裡真的沒人騎馬。”
“我不是人嗎?”
“你……”王子服扶額,也不好說是他自己小時候從馬背上摔下來過,到如今也有些發怵,“沒人教你,你要如何把馬帶回來?”
嬰甯眨眨眼——她的确不會騎,但隻消站在那裡,也沒有馬匹敢不聽話。
王子服遲鈍地意識到這一點,還是認為不太妥當:“好不容易攢下些錢……現在養馬也很貴的。”
“怕什麼,賺了錢就是要花的。”如今夏日的暑熱漸漸上來,嬰甯不覺伸手扇了扇風,“再說我又不是今天就要買。”
——她恢複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并非買馬,其實是去見琵琶仙。
嬰甯躺在床上的那幾日心裡總是不踏實,夜裡夢見的都是李三貴搞突然襲擊,琵琶仙真一脖子吊死去了,魂魄飛到嬰甯床前來,幽怨地罵她沒有金剛鑽還攬瓷器活。
她實在坐立難安,扒開紗布見傷口長得七七八八了,便迫不及待地要找琵琶仙。她決定這段日子就留在琵琶仙的住處,直到事情徹底解決了再回來。
當然,還可以順路把馬也一并買了。
進城時有人例行盤查,嬰甯随便瞟了一眼,發現闆子上挂着李家逃奴的告示,說是丢了一個十四歲大、名叫秋兒的婢女,已經上報官府。
……縣太爺是租來的嗎?他還非得告一下才舒服。
嬰甯失笑,正好跳下車和王子服分别:“晚不過六七天也就回來了,别太想我!”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王子服十分羞恥于這種公然的調情。他用袖子掩面,連忙沖嬰甯揮揮手示意她走開。
這回嬰甯倒沒生氣,拍拍王子服的膝蓋,大笑着揚長而去。
……
穿過樹林,能隐約聽見铮铮琴聲的時候,嬰甯便知道自己找對了。
她畢竟是條狐狸,天生有着比人類更強的方向感。她甚至不用費心去記憶,輕易便能找到琵琶仙的藏身之處。
果不其然,破舊的外牆、精緻的内裡,正是金屋藏嬌處。
嬰甯輕巧無聲地跳上院牆,迅速掃過院中護衛的位置,隻一眨眼的工夫便飛身上了閣樓,用鼻頭拱開一道細窗縫,琴聲有了出口,立刻千軍萬馬地傾瀉而出。
說起來上次她來時也聽見琵琶仙在彈琴。不過那次的琴聲和緩雅緻,這一回不知換了什麼曲子,頗有些鐵馬金戈、蕩氣回腸的意味。
不過她自知在這方面沒什麼品味,隻聽了一小會兒便膩了,化成人形敲敲窗棂,出聲打斷:“姑娘,是我。”
屋内樂聲戛然而止,下一刻有什麼東西落地,幼犬尖細地嗷嗷叫了起來。
她小心翼翼地推開窗,卻見琵琶仙抱着琵琶驚惶失措,正靠在離自己最遠的牆上。
“是我呀,我是來幫你的!”嬰甯沖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手腳并用爬進屋,輕輕将窗子掩上。
琵琶仙這才放松了些,語氣卻仍帶着警惕:“姑娘是怎麼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