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甯越想越覺得不對,忽然起身走出房間,仰頭嗅了嗅,将正在廚房裡偷鹽巴吃的小泥鳅揪出來:“你近日有沒有看出她身上有什麼異象?什麼妖氣、鬼氣之類的?”
小泥鳅悻悻道:“沒、沒啊,除了狐妖的妖氣,就隻有怨氣了。”
……
小趙就這樣消失得一幹二淨。嬰甯也托身邊的各路神仙妖鬼去尋,可惜都沒能找到她的半點蹤迹。
她一個十四五歲、身無長物的嬌弱孩子,絕不可能憑自己的本事隐匿得如此徹底。嬰甯後來也帶着狗到城郊細細找過,依舊是一絲氣味都沒有。
這麼漫無目的地找了十數天,母親終于看不下去,建議她報官。
“報官?”嬰甯如今是一點就炸,立刻嚷嚷了起來,“她本來就是戴罪之身,如今又不知道私逃去了哪裡,萬一被判個逃戶怎麼辦?”
母親扶額道:“沒讓你上縣衙門口去鬧,她什麼個情況,縣尊大人還不清楚嗎?”
嬰甯這才反應過來——将小趙塞到自己家,知縣也曾出過一份力的。
于是次日她便大剌剌地敲響了縣衙的角門,裡面一個面熟的小吏隻透過門縫瞄了一眼便号喪似地驚叫起來,随後跌了一跤,飛快地跑去通傳。
半炷香過後,嬰甯便穩穩落座在知縣對面。
“與本官何幹!”知縣聽她說了來意,毫不猶豫地推诿,“你自己丢了孩子,要麼按正常程序報官,要麼自己去尋,找到我這兒來是什麼意思?”
“與你無關?”
“自然無關!”
嬰甯擱下素瓷茶碗,陰恻恻地道:“好,那我們便上按察司去問一問,究竟有關無關。”
知縣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竟半天說不出話來。
“想來我在按察司也算是大幹了一番,怎麼把你這個兩面三刀的狗官給落下了?”嬰甯冷笑一聲,落在知縣眼中,簡直可堪不怒自威,“縣尊大人,私下若說不通,咱們便換個地方談吧!”
說罷起身就要走,對方果然求起了繞,着人換了帶青花的茶盞,請她重新坐下。
“姑奶奶,不是我不想幫忙,實在是有心無力啊。”知縣長歎一聲,将近來的難處一一道來。原來他作為趙公義的上官,多少也落了個禦下不嚴的罪名。适逢他今年在任九年通考,前些天才去了布政使司述職,諸位大人的臉色可并不好看。
他原本還想着趙公義瞎搗鼓的那些勾當能幫着自己升轉一番,誰知萬年的王八想要上岸,腳底一打滑便跌回了池底——如今别說升轉,他頭上這頂烏紗帽還能戴多久都難說。
“如今真是我考評的節骨眼兒。等過了這一陣,若我還坐在這個位置上,再幫你不遲啊?”知縣雙手合十沖她拜了拜,哭喪着臉,“算我求你了,如今任上實在是不能再出差錯啦!”
嬰甯算是看明白了:“等過了這一陣,你被撸下去了,自然就不用幫我了,是不是?”
“我不是那個意思……”
“邱重直,我看你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知縣終于崩潰大叫:“我真是經不起鬧了!前月剛有人上告說城裡有拍花子的作亂,上面已經對我很不滿了!”
聽了這話,嬰甯心裡立時跟過電一般,惡狠狠地揪住他衣領:“什麼拍花子?你方才怎麼不提?”
“因、因為已經解決了。”邱知縣磕磕絆絆地解釋,“那一窩拍花子的被人尋仇殺了,我想着可憐天下父母心,便沒再追查下去。”
死了?
嬰甯這才慢慢松開手,緊蹙眉頭。
知縣小心翼翼地補充:“所以我才說這事不急。孩子畢竟大了,又是自己走的。如今這禍害也沒了,你大可不必擔心。”
隻怕是已經太遲了。
嬰甯越想越不對,忽然又問道:“不對吧,我怎麼聽說最近還有女孩子失蹤,傳聞是狐妖勾魂?”
知縣又不說話了。
一看他這副死樣子就知道是有事,嬰甯怒道:“還不交代是不是?‘可憐天下父母心’,你這案子查得還挺靈活?”
憋了好一會兒,邱知縣終于還是忍不住洩了氣,老老實實地将事情和盤托出。
——拍花子的的确是死了,隻不過不是被人殺死的。
“其實本府近些年一直斷斷續續地丢孩子,隻是這拍花子的狡兔三窟、滑不溜手,從來也沒抓到過。上月又有人報官稱孩子被拐,結果那小丫頭沒過幾日又自己回來了,說是從惡人手上逃了出來,還帶我們去尋。”
邱知縣回憶起那日的場景,忽然打了個寒戰。
“我們找到那件院子的時候,就看見滿地的血垢,都透進磚縫裡了。死人是在屋後的地窖裡發現的,全身是傷,喉管和四肢筋絡都斷了,像是……像是被什麼野獸給咬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