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科多此時倒是對宮裡的事兒知道的不多,年底衙門的事兒忙,他跟陀螺似的連軸轉了好幾天,這才勉強将事情安頓下來。
結果安頓下來還沒歇口氣,四爺的條子就遞過來了。
說來也怪,四爺這樣的天潢貴胄,幫他通傳消息的,卻并非明面上那些緊要職務上的人,而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們,平時壓根不會在意的小人物。
或是寺廟裡一個小小的僧侶,又或是他這個九門提督衙門裡,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差役。
隆科多不動聲色的收下了條子,等去了室内細瞧,果然是下次見面的時間和地點。
隆科多記下之後,迅速銷毀了條子,然後整理了衣襟,出去繼續當差,等到下午下值,這才從衙門離開,出來之後竟也不急着回家,繞路先去前門大街轉了半圈,然後找了個酒樓進去歇腳。
這當然不是什麼普通的酒樓,隆科多被人引進去,很快就見到了四爺。
不等隆科多行禮請安,四爺便拉住了他:“舅舅不必多禮。”
隆科多也不強求,被他拉着順勢便坐了下來。
“最近幾日衙門事忙,沒能及時給您請安,是奴才的錯。”
四爺卻隻是笑了笑:“我不過閑人一個,找你過來也就是說說閑話,如何能因為這個耽誤了你的正事,舅舅對我之心我難道不知?舅舅說這話,卻是與我生疏了。”
隆科多見他有意親厚,便也跟着笑了笑,他能感覺得出來,這位四爺雖然低調,但是的确是有點表演型人格在身上的,這種人格的人,你和他相處,最好就是配合着他一起表演,太過客氣,他反而會生氣。
隆科多心裡拿捏了這位爺的心思,說話什麼的便也放松了許多,兩人先是聊了聊公事,步軍統領衙門最近也沒什麼大事兒,都是些瑣碎事兒,隆科多原隻想簡單說說便罷,但是看着四爺倒是聽得挺認真,隆科多便也多說了幾句。
四爺聽完之後,點了點頭:“舅舅處事細緻,心細如發,怪不得汗阿瑪如此信任舅舅。”
隆科多被這吹捧的話弄得有些尴尬,隻笑了笑道:“奴才愚笨,便也隻能在這細處下功夫,隻盼能不負皇恩。”
四爺聽了這話笑而不語,又道:“除了這些,舅舅可還有旁的話要對我說?”
隆科多心中了然,看起來那一日八阿哥找上門來的事兒,他也知道了。
真是奇怪啊,這位四爺分明在京中也沒多少擁趸,但是這耳目卻如此靈敏,隆科多心下覺得,隻怕皇帝都沒他耳聰目明。
不過這事兒隆科多也沒打算瞞着他,直接就道:“是有件事,奴才左思右想隻覺得奇妙,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和您說,今兒您問起,那我就大膽說兩句。”
說完他頓了頓,這才将八阿哥找上門來的事兒叙述了一遍,他講的十分仔細,多一句少一句都沒有漏掉,甚至還描述了一下當時幾人面上的表情,十分詳盡。
等說完之後,他這才道:“奴才自打入了步軍統領衙門,有人上門拉攏,原也是奴才意料之中的事兒,但是那一日的事兒,奴才回去之後左思右想,卻隻覺得奇妙,奴才總覺得,當日之事,并非八阿哥往日行事作風,仿佛是故意借着十四阿哥行事不周,與奴才親近似得。”
四爺聽完這話卻是冷笑一聲:“老十四這個蠢貨,不過是給人當了踏腳石罷了。”
說起這個弟弟四爺也是來氣,好好的一母同胞的兄弟,卻偏偏跑去老八那兒奉承,如今這副情形,隻怕是老八想要打壓他了。
畢竟從上次木蘭秋狝以來,汗阿瑪對老十四可是越來越親厚了。
一想起這個,四爺心中的憂慮一閃而過,但是很快的,他又恢複了平和的心情:“是我沒有教導好老十四這個弟弟,讓舅舅受驚了。”
隆科多擺了擺手:“這算什麼受驚,王爺言重了,隻是奴才到底覺得,十四爺再這麼和八爺混下去,隻怕對您不好。”
隆科多面上做出一副為主擔憂的神情。
四爺卻隻是搖了搖頭:“有勞舅舅為我操心了,隻是他年紀大了,我這個做哥哥的,也管不住他了,日後如何也隻能看天命了。”
說到底,皇室中人,雖然有點兄弟之情,但是肯定不多,四爺之前也給過這個弟弟無數次機會,隻可惜,兄弟倆到底不是一條道兒上的,始終也走不到一起去,如今這個情形,也隻能各安天命了。、
說完了朝政上的事情,兩人又說起了家裡的事兒。
八月的時候,四爺府上添丁,隆科多知道,這個人隻怕就是曆史上那位乾隆皇帝。
看着四爺眉飛色舞的和他說這個新出生的小兒子是如何的聰慧可愛,隆科多心情卻十分的複雜。
也不知道,若是他知道自己這個小兒子,在未來登上皇位之後,将他制定的所有政策廢除,将他寵愛的大臣折磨的死去活來,他又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但是現在說這些還是太早了,不管未來如何,自己投靠的主子家裡添丁進口,那肯定是要說點好聽的話得,因此隆科多隻能打起精神,笑着恭賀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