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虛的賈母一口咬定王氏發瘋的話不能信,賈赦哪裡會聽。
僵持間,有門房來報,“老太太,老爺,門外有一道士言咱們府上有妖邪作祟,說、說要入府除妖邪。”
聞言,賈母頓時松一口氣,忙不疊道:“快,快請!”
話音剛落,一着道袍仙風道骨的道士念一聲道号走近,數道吸氣聲響起,這真是道士?
饒是見過不少大風大浪的賈母都有一瞬愣神,别是哪家小世子貪玩假冒吧?
紅着眼發困的賈寶玉一見人頓時精神起來,“美人!”若非被婆子緊緊抱着怕是已經撲到人身上。
挺拔如松的道士睨一眼滿身脂氣的紅色肉團,殊不知這一眼看呆了賈寶玉,嗤笑着流了滿身口水。
道士掩下厭惡,念一句祝福,“福生無量。”說罷徑直走向怒目而視的,被捂嘴攔腰抱住的王夫人。
“可以松手了。”
清潤悅耳的聲音讓婆子們不敢違抗,卻又不敢真的放手,隻能偏頭看向賈母,後者同樣心有懷疑,細細打量擺弄寬松袖袍的俊秀公子,怎麼瞧都不像道士。
“吾乃嗣漢天師府龍虎宗第五十二代天師張正善座下弟子張宗垚。”
一個張姓,讓賈母重視起來,曾傳世襲天師遵祖之囑在江西龍虎山傳道布教,但曆來以護國為民為己任,天下遊走也屬常事。
更何況無數道士皆以出自或與正一道龍虎宗沾些關系,卻從未有人直言是正一道天師弟子。
賈母不知是眼前人年紀過小未有道号還是不便告知,略一猶豫,“聽張、小真人的。”
王夫人甫一得到自由,開口便是質疑,“哪裡來的小子,敢在榮國府招搖、”
張宗垚放下寬大袖擺,“聒噪!”說着,手中符箓甩出,正中王夫人眉心,剩下的話戛然而止。
正盤算還有盞茶功夫可利用的寶瓶驚愕擡頭對上一雙含笑的桃花眼,飛快低頭。
完了,這位似乎真有一二本事,會不會被發現?
不同于寶瓶的惶恐,以貌取人的賈母等人見此一手,欣喜若狂,“張真人,我這兒媳可是招惹了厲害邪祟?”
邪祟!?
張宗垚心中好笑,一個二個真當龍氣正盛的京都有幾個妖邪敢入。
想着昨日入京後被人攔下所得之物,張宗垚揮開白玉做骨的折扇,“聽聞府上有位銜玉而誕的公子。”
雖不知為何轉了話題,賈母親抱了寶玉,“這便是我那銜玉而誕的孫兒,寶玉還不快見過真人。”
“美~”人字尚未出口,賈寶玉的下巴便被瑩潤白玉扇骨挑起,“略有一二聰明靈慧。”
不等賈母與元春笑意爬上臉,便被清淩淩道來的下半句驚住,“然終是秉性乖張,性情詭谲之流。”
正不滿的賈赦聞得此句,大笑道:“張小真人這話說的有水準。”話音不等落下便被賈母狠瞪一眼,回頭對張宗垚賠笑,“寶玉不過年歲尚小,喜歡一二鮮豔之物。”
張宗垚一揮折扇,不管口斜眼直的寶玉,隻問:“那玉何在。”
一旁元春心中一動,“我弟弟生來帶的玉一直挂在身上,上面說能除邪祟。”說着便向寶玉項上取下玉遞與他。
張宗垚拿折扇一托,隻見那大如雀卵,燦若雲霞瑩潤如酥的玉石在衆人毫無察覺下抖了兩抖,險些破了幻相。
眸中染上兩分趣味的張宗垚略回收一收扇子,那玉石抖動的更厲害,“呵,無用蠢物。”随着張宗垚話音落下,石頭上霞光幾欲逃竄偏又被控制着無法離去。
落在賈母等人眼中便是玉石光芒大盛随後又恢複如常,至于那句蠢物,賈母幾人下意識忽略。
看出石頭一二來曆的張宗垚頓覺無趣,伸手一指,貼在王夫人頭上符票于半空,無風自燃。
沒了束縛的王夫人噗通一聲癱軟在地,失聲痛哭,“那都不是我本意,我的元春就是大年初一生的,老太太您知我這些年如何,最是木讷不會言語……”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元春,當即撲跪過去,“太太,您終于好了,都是張真人将邪祟除去,咱們可要好好謝謝張真人。”
抱着元春哭嚎的王夫人頓住,“吓死我了。”随即哭聲越發嘹亮。
無人知她剛心中的惶恐、不安與暗爽,若不好還好,一旦好了如上次那般,她再也沒有借口,好在,真的是邪祟。
被母女二人嚎回神的賈母等人這才發現,王氏不瘋了!
開口要感謝,院中哪裡還有張宗垚的身影,唯有王熙鳳捧着那玉。
任由賈母與元春出聲問詢,無人知曉張真人是何時不見的,最後隻能感慨一句,不愧是真人,當真見首不見尾。
乾清宮偏殿
胤禛寫完最後一筆,又細細撒了層白砂,待墨迹幹透才将手中陳條夾進一份奏折中,這才看向高無庸。
“你說,那王氏沒瘋?”
高無庸低頭應是,寶瓶傳回來的消息是這般說的,可瞧主子這神情,怕是壞事了。
“還有呢?”
還有?剩下的好像無關緊要啊!
高無庸略思索一瞬,“史太君罰了王氏去佛堂,如今榮國府的中饋已經交還給了長房的大太太,并小輩中的一位奶奶協理。”
胤禛提筆舔磨,并不看高無庸,隻是繼續着手頭的事情。
寂靜無聲。
惴惴的高無庸覺得自己越來越琢磨不透自家主子了,尤其是這大半年來,主子明明還是半大孩子卻越發沉穩,就是太子都不曾讓人這般透不過氣來。
見主子不應,想來自己又沒說到地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