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德公聽完倒是不驚訝,反而說:
“也不奇怪,你久不回城不知,楊邱似乎元壽将近,時期不多了。他近一年尤為仰賴方士,恐怕是為了他們煉的丹藥……”
黃承彥冷笑:“真是老而不死為賊嗎?有病便去看醫者,無病那就是命該如此,秦皇武帝一個個求仙問藥都沒結果的事,他倒是把自己當個人物……”
龐德公擡手止住了黃承彥的話,承彥和楊旭平輩論交,楊邱算是他的長輩,這樣議論還是不妥了些。
雖則楊邱今年六十又一,壽命不短了,很沒有必要折騰這些無用的事。
說那些沒什麼意思,平白讓人生氣,要不是為了解釋清楚慮兒拜師的緣由,黃承彥才懶得掰扯,于是便撂下了,對龐德公解釋正事:
“慮兒以後,應是要養在我這裡,但我身上還有個惡疾纏身的名頭在,他養在我這便沒有合适的由頭。”
“我和守元商議,便叫慮兒也拜你為師。”
“但龐公你隐居,不愛見外人,慮兒便住在他師姐月英那裡,兩人每隔三兩旬便上魚梁洲拜訪讨教一二,也不打擾他們老師你,隐居避世。”
龐德公緩緩點頭:“倒是法子……”
黃承彥接着道:“正好,月英這拜師也拜的虎頭蛇尾的,她本也确實該多來與龐公學習學習……”
龐德公笑起來:“可見你還是有求我了,黃承彥何時說話這麼動聽了?”
黃承彥被揶揄也不動氣,他其實脾氣很好的,還對龐公和和氣氣地承認:“可不是,隻因這樣一來,平白給龐公添了許多麻煩。”
龐德公頓時樂不可支:“你少與我說這些,你要不是知我為人,猜到我必不會推辭,怎會如此輕易就直奔我而來了……”
黃承彥隻是笑,不開口了。
龐德公怎麼會推辭呢,他隐居避世,旁人看他不過是不想招惹禍患,隻想獨善其身。
但他名聲在外,若不擺出一副淡泊名利,隻求安居的态度,朝廷内外必要請他做官了。
但現在這樣的大漢,還有什麼官好做!是做楊邱那樣的官嗎?還是做襄陽縣令那樣的官呢?
楊家的拜師禮準備的可隆重了,本來這時候的人都講究重義輕禮,舍生忘死的,但黃老爹一向覺得這樣的風氣是教人虛僞,所以他敲楊家的竹杠敲得心安理得。
而黃月英在得知那二十個工匠都是楊家給黃家“搭橋牽線”的謝禮之後,隻想說——
幹得漂亮!
黃月英和楊慮認真地磕頭拜了師,從此龐德公便是二人的老師了。
衆人在龐家用了一頓簡單的午飯,黃家一行人就要回返黃家莊,面對龐德公的挽留,黃承彥笑了笑,搖頭:
“前幾日出門時,行事匆匆,許多事都來不及吩咐。黃家莊瑣事繁多,若非為了慮兒身體,承彥和小女早該回去了。尚長兄,來日方長,以後月英和慮兒還要常來拜訪。”
龐德公笑了笑:“罷了,你的情形我怎會不知······去吧。”
魚梁洲與黃家完全是兩個方向,黃月英一行人到家的時候,天色都全暗了。
黃義黃安舉着油燈,又打着傘擋風,在黃家的大門口等候。這邊打眼看到了馬車,就趕緊吩咐仆人都出來,為郎君女郎掃風去塵,搬箱卸貨,收攏馬車。
黃義:“郎君怎麼這麼晚,前日來信不是說一早便出發嗎?可是出了什麼事?”黃義一邊扶着黃承彥一邊問。
黃承彥坐了一下午馬車,腿都有些不聽使喚,這時也卸了力氣把身體都靠在黃義身上,嘴上答:“臨時出了變化,先去了龐公家中一趟。”
黃義不免接上:“就是有變,也要身體為重,便是不為郎君自己,也要為女郎考慮一二啊。”語氣中不無埋怨。
黃義知道勸郎君注意自己是不大管用的,用女郎做借口才能說兩句嘴,回頭見黃安帶着秋羅、扶芳已圍攏到女郎身邊,才不再多說。
黃承彥卻很會挑理,他斜着一隻眼:“是啊,你家女郎是金子做的,隻家中郎君就頗為不值錢了……”
黃義完全假裝沒聽見。
另一邊,黃月英也在對圍到她身邊的扶芳說:“扶芳,這是楊阿叔家的小郎君,從今天起,要暫時住在咱們家了,你去看看家裡怎麼收拾一下,讓他今天住的舒服一些。”
扶芳趕緊應了,見女郎身邊人是夠的,不怕沒了她,就往院内趕去,走到一半就聽見女郎那邊又喊起來:
“扶芳!今天晚上能湊合一下就行,不必太麻煩!”她怕扶芳大半夜的還要折騰,大正月的,天還冷呢。
扶芳遠遠應了:“諾!”
黃安剛吩咐完下仆卸下後面幾輛馬車的貨物,又安排楊家跟來的人先在前院住下,就聽見女郎吩咐扶芳簡單收拾一下就好的話。
他看那沒見過的小郎君半眯着眼睛,困意朦胧,就伸出手将小郎君從女郎懷中接過來——一個七歲女童抱着五歲童子,怎麼說也是太勉強了。
秋羅上前一步,也想抱起黃月英,被黃月英拒絕了,雖然她現在腿酸的厲害,但中國的女人不能認輸!
但!馬車跪坐,真不是人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