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有氣無力地抿唇牽起一絲淺淡笑意:“你下去吧。”她下了逐客令,小七不好強留,輕手輕腳退了出去。剛走到門外,衣袖被扯住。白露站在門内,對她說:“若是你膩煩當我的影子了,随時可以離開;若是哪天我死了,你做個簡單的凡人,好好生活。”
曾經多次面臨絕境哪怕是奄奄一息的時刻,白露都從未放棄過活着的希望,更沒說過“死”一類的喪氣話。白露突然談到自己的死亡,在小七聽來不啻于一記驚雷,她還震驚中未回過神來,推拉門已經合上。
小七回到房間推開兩扇木窗,讓白露的習慣融入自己的習慣當中。入耳是凜凜刺骨的寒風,入眼是綿延無盡的黑夜。在黑暗深處似乎有雙淩厲冷酷的雙眼在注視着彷徨不安的她,小七感到全身汗毛都在豎起,猛地打了個寒顫,顫抖着雙手快速關緊窗戶。再也忍不住癱軟在榻榻米上,抱緊雙肩臉埋進膝蓋裡無聲啜泣。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十幾年了,白露對她的态度從冷漠轉為和善,甚至可以說她已經算是白露真正意義上的影子了;可小七始終無法忘記當年車禍現場,白露看到她時那種要把人生吞活剝一樣的眼神。伴随着這種恐懼感入侵的還有被繼父家/暴被母親冷暴力被同學欺淩那些不堪回首的回憶。
十一歲之前小七生活得很幸福。雖然父母離異;但跟着父親的小七享受着最好的待遇。厄運從十二歲開始,父親勞累過世,小七被送到母親重組的家庭。她永遠記得母親見她時臉上嫌惡的眼神,在母親心裡她就是不祥的:出生當天外婆逝世;一周歲生日宴上外公突發心梗;後來連父親也沒了。住進母親家一年,繼父的公司破産,年過五十的繼父放不下面子不再找工作整日酗酒打罵她,母親對她的遭遇視而不見。母親把所有的責任都歸咎于她,認為她就是個掃把星。漸漸的小七在學校也變得沉默寡言,走路低頭垂目勾腰駝背,有同學散播了她家的情況;這是霸淩的開端。
心死如灰的人拿着繼父許久沒用的刮胡刀片緩慢有力地滑過手腕,小七心裡的疼痛感已經鈍了;可卻沒能如願,母親不讓她結束生命。十六歲再次被毆打,她鼓起勇氣帶着滿身傷痕披頭散發奪門而出。國道旁,她看着來來往往的車輛,腦子裡突然升起一個荒唐的念頭:如果,我從這邊跑過去還活着,那我就好好活着。
行動比剛閃出的念頭快,小七沒絲毫猶豫沖進車來車往的國道。讓她沒想到的是,有車主為了避讓她急刹撞進綠植地,被撞斷的樹木橫枝戳穿了車輛前面的擋風玻璃。後面連續不斷的撞擊聲,原本井然有序的國道瞬間亂成一片。輕生的心釀成了一場她永生都無法彌補的慘劇。
就在國道對面的單杆路燈下,有個人站在監控背面死角處定定地看着這幕。那個人握着翻蓋手機貼近耳邊嘴唇緊閉,面朝轉彎急刹車輛的方向,同時死死瞪着她這個罪魁禍首。她明确聽到心髒快要跳出胸腔的極速律動,窒息感卡在喉嚨裡無法發聲,在對面死亡之眼的凝視下,竟然激發了她潛意識裡求生的本能。逃!隻能逃!
她狼狽逃回家裡,戰戰兢兢生活一個多月。就在小七以為風平浪靜的時候,那個人找到她了。
“自首和跟我走。”白露當時甩給她兩條路,她選擇了後者。白露說:“要苟生。記住你是個罪人,後半生要活在忏悔之中。”
白露給了她一筆現金。她要從沉淪五年的惡夢裡蘇醒,首先就得搬離地獄之家,轉離記滿她恥辱的學校。很多她個人無法完成的手續,白露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全幫她搞定了。
十九歲的秋季,小七擁抱到她生命裡獨一無二的光芒,她把對方視為天使。然而好景不長,從相識相知相戀分手到聽聞對方死訊,僅短短四年又八個月的時間。此後,小七的願望隻有複仇。若非白露一再提醒她勿意氣行事,平安夜裡的子彈就是赤井秀一的索命符。白露有其他考慮和計劃,她不能罔顧白露的意願。
作為秘密替身之一的小七算幸運的。白露從不會給她劃分暴/力血腥的事,她接到的任務危險系數低,卸下僞裝她隻是都市中為生活奔波忙綠的普通人。最重要的是,小七和其他替身者不同,組織并不知有她這個人的存在。白露給她留的這條後路是想讓她因愧疚自責的心理去守護另一個孩子一輩子。
每年初詣都是人山人海的場面,居高俯瞰各大神社皆是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震撼又壯觀。
毛利蘭原意是想新年頭天和家人一起來神社參拜。奈何毛利小五郎癡迷沖野洋子的綜藝,整個人鑽進在電視裡怎麼也拖不動;妃英理又有案子要忙,連新年都停不下來;隻有柯南閑得長蘑菇。大小兩人又顯得太孤單,故此毛利蘭欣然接受柯南說的喊上鈴木園子一起的建議,作為朋友當然不能把世良真純落下。毛利蘭聯系好她倆,翻開通訊錄上另一個名字,思考片刻才撥号。
柯南瞧着毛利蘭神色,說:“是聯系绫姐姐嗎?”
“嗯。”毛利蘭點點頭,“不知道她有沒有空?先問問吧。”
結城绫和毛利蘭還有鈴木園子都是關系很好的朋友,但結城绫并沒她倆無拘束的自由。結城家是傳統的日式家族,嚴格的家庭教育規定吃飯睡覺都得準點準時,成長中的結城绫每天課程也是安排得滿滿當當。以前毛利蘭在新年約結城绫,她都在跟着父親和哥哥參加家族裡各種事宜。結城绫很少談及家裡,毛利蘭從其他人口中得知結城家高壓式的教育後非常擔心結城绫的身體,結城绫卻無所謂地笑着說:“沒事。”
毛利蘭神色黯然地挂下電話。柯南随即問:“電話沒人接?”
“可能還忙着,手機沒放在身邊。”毛利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