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
“……好吧,我承認,不是改革,是我報廢了他們一個市場被辭退的。已經上了黑名單了,朋友。”
“不信。”
多麼幹脆利落的信任。
“你肯定是對下一個工作有眉目了。”
“确實有。”
這天下什麼都可能缺,就是不缺工作崗位和工作的人。
我的朋友還給我出主意,說介于我的個人特質,人已經倒黴到了這種程度了,那還不如爽一把,在找到的新工作裡當一個幕後黑手。
她說這很簡單,遊戲你總歸玩過吧,現在就相當于給你申請個新賬号,你在其中扮演最終BOSS,還是那種隻用笑的高深莫測,最後辭職的BOSS。
然後又問:“你的新工作是什麼?”
“當BOSS,血厚高防高攻的BOSS。”
“6。”
無論如何,她到底都是給了我一堆遊戲卡帶,讓我學習如何當個合格的BOSS的。
我沒有用上。
因為社畜類型的BOSS被迫BOSS化的理由一般是加班太兇、老闆不做人、同事不當人……别人的回憶殺是硬控,社畜的回憶殺容易讓人狂化。
“……不,回憶殺難道不是BOSS心中最珍貴的回憶嗎?”
“社畜心中最珍貴的回憶是煩人的上司離職了。”
“也行。”
“然後現實是又會來一個更煩人的上司。”
隻要存在着不幸的工作,就一定伴生着更加不幸的社畜。
我的新工作是因為我工作上的不順利帶來不幸的苦味,被我的上司注意到了。
不至于是日行一善的程度,他隻是覺得我在那樣龐大的不幸裡還能保持着理智,還想着要生存,意志驚人。
“介意說說你的第一份工作嗎?”
我垂着頭,“是一個銀行裡的職員,職業生涯裡經曆了銀行被搶劫、被炸,好不容易成了正式工,結果第一天我的工作就沒了。”
至于怎麼沒的?
戰火。
一枚炮彈命中了銀行所在的位置,堅固的建築被轟成了塵土,混合着同事的血和命。
我從一片倒塌的廢墟裡爬出來,途徑幾個表情被死亡凝固的熟人,穿過戰火紛飛的地帶,才碰見我的上司。
衣冠楚楚的我的上司和從戰火紛飛的地帶穿過因而一身狼狽的我。
我的上司,是軍火商。
跨星系的那種。
自從我在他的手下工作,就被硝煙的氣味籠罩,有時候是我們主導的,有時候是内亂。
我的上司考慮到我的眼睛可能不會适應這樣濃烈的紛争味道,建議我不想看的時候可以闆着臉垂下眼。
“這樣就能遠離紛争。”
不去看,不去聽,隻要跟在他的身後當個影子,戰争的冤魂就不會碰到我的身上。
我聽了,便常常闆着臉垂下眼。
他又說我的臉生的好,這樣一個表情也能做出來拒人千裡之外的和目中無人的架勢。
我如同影子一樣跟了他許久,見了許許多多他的同類,偶爾平視前方,面前都是一片焦土。
血液被蒸發得隻剩下痕迹,從來不會出現在我們涉足的地方,他不喜歡親臨戰場,那樣危險性太高。
甚至聽不見别人的聲音,因為武器的聲音已經足夠大,足夠掩蓋下人聲了。
那是象征着災厄的聲響,亦是财富洩地的動靜。
我負責清點這些,知道交戰的雙方的武器都是我的上司穩定的生意。
一場持續了百年時間的戰争,正在榨幹這顆星球的每一絲價值。直到他們的錢包裡再擠不出來一個字兒,連冷兵器都用不了隻能靠拳頭時,我的上司才對我說離開這裡。
“這裡已經擠不出來一粒子兒了。”
涸澤而漁。
但這宇宙裡最不缺的就是天上的星星。
這顆星星失去了壓榨的價值,還有另一顆星星。
确實,我很認同他的觀念,也是第一次擡頭真真切切的注視着他,“軍火商也是。”
隻要戰争能夠帶來利益,走一個還有另一個。
他曾經說過他第一眼看見的其實不是我的不幸,而是我的眼睛,明明出身于戰火紛飛的星系,卻很幹淨,很空。
“你是我在戰火裡看到的黑珍珠。”
我當時愣了一下,說:“謝謝。”
我失去工作還有一種情況,我刀了自己的上司,冷靜的,巡梭着他身上每一處能讓他生存下去的可能,然後斬斷。
但是碰到軍火商這樣的人還是很少的,他主動湊到我的面前,笑盈盈的誇贊一雙将要殺死他的人的眼睛。
所以我當時說謝謝。
現在我也在說謝謝,謝謝他積攢的财富,謝謝他的性命。
“你就為了錢?”他不甘心。
工作不是為了錢,難道是因為愛?
我讓他死透了,因為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