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使權力在一片白地上萌芽?
如何讓一個人擁有權力使用權力?
前者無需在意,因為一片白地上尚且存在着人,存在着被人所确立的階級,權力已經從這二者中誕生。
而後者,我們,我和卡羅拉,已經滿足了擁有權力的條件,身居高位。
隻剩下一個問題了,如何使用權力。
在解決這個問題之前,我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申請公司的援助。
執政之一想要理解權力的構造,想要行使權力,那就不能是一個對知識一知半解的狀态。她應當學習,應當見證更多,才不會像我詢問時那樣,隻是瞪大了眼睛,懵懂又無知。
不過申請援助前,我同卡羅拉之間還有一段長達一節課時間的交流。
“你需要确保自己能夠對自己的每一個決定負責,卡羅拉。”
“我當然可以做到,我從不後悔。”
她說的很堅定,堅定的沒有理解我的意思,她以為,對自己的每一個選擇負責是能夠輕易做到的事。
在她不知道自己每一個選擇帶來的後果,不知道執政的責任時。
“那麼,你按下一個普通的開關,導緻數以百計的人喪生,你也能夠對此負責?”
“我為什麼要按這樣的開關?”
“是啊,你為什麼要按。”
焦土之上簡陋的執政居所裡,我拿出了一份協議,灰塵厚重,紙張捏起來發沉。
它的保管措施稱得上妥當,隻是沒能經受住武器的洗禮,萬幸新的執政居所是以前政權的檔案館,否則我也很難找到它。
邊緣發焦的一份《通商協議》。
我将它交給了卡羅拉,“看看這個,然後思考,思考之後再告訴我,你覺得它能不能簽。”
如名稱一樣,這是一份單純的通商協議,天外來客因為意外落到此處,為了換取落腳之地而販賣自己的技術和攜帶的特産,甚至都沒有祈求所有權,而是暫時的居住權。
從協議内容上看,它沒有什麼問題,至少在卡羅拉和之前的政權眼中,它沒有什麼問題,是友好互助的協議。
她的答案也是:“我會簽。”
“你應該知道它有問題。”
“知道,但我看不出來。”
她注視着我,眼中已經出現了我想看到的東西,求知欲,“你能告訴我嗎?”
我垂眸去看她,屏蔽了她身上的價值去看她,輕笑,“那你要叫我老師。”
她便叫了我一聲“老師”。
“因為無知。”
沒有掙脫行星引力走出家園邁向宇宙的文明,天然的具有認知缺陷,對那群天外來客。
但那群天外來客很了解他們。
信息差太大,于是鸩酒被誤認成良藥。
一開始,軍火商的确幫助了他們,又通過這些幫助從他們這裡得到了信任、物資和工業躍遷一次後終于匹配上那些老古董的發射裝置。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原住民的野心。
他們得到了遠超從前的武力,便不能容忍一丁點忤逆。
被人為催發的野心總是如此先天不良,晃晃悠悠的飄到半空,使人成為随意擺弄的傀儡,然後“嘭”的一聲,炸開成了戰争。
我将自己收集的相關資料放在卡羅拉面前,從《通商協議》開始,到戰争結束,“至于是什麼方面的無知,又或者你有什麼不同看法,都在看完之後告訴我吧。”
“這是權力的必修課?”她問。
“不,權力沒有什麼必修課。這隻是我的教學流程而已,無論學什麼,第一課都是這樣,理解選擇的代價,以及,學會思考。”
“卡羅拉,我希望你是在理解後才做出選擇,而不是在懵懂無知時就草率的定義了自己的人生。”
我沒有興趣去幹擾自己學生思考後得出的結論,以及他們認為是慎重思考後做出的重大抉擇。
我隻是盡老師教導的責任。
卡羅拉想要得到權力,想要學習如何掌握權力,但她自身知識素養匮乏,無法達成她自身的期望,于是我給她找到供應知識的途徑。
如何施行權力,這應當是她自身逐步思考的事。
我是個外地人,不關心這顆星球的具體命運。
這是我跟卡羅拉的第一課,課的末尾就是卡羅拉以我的名義向寫公司申請援助的申請信。
“老師,你的名字是?”
“……”
我擡頭看她一眼,她很明顯的不好意思,伸手撓了撓自己的臉,“那個,老師,我們認識這麼久,你一次都沒說過嘛。”
“……海拉。”我沉默了一會,才說,“還有,腳放正,别在地上磨蹭,背挺直。”
長達一節課的交流時間,也真的是一節課。
公司員工接到這封手寫的申請時,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字,第二眼注意到的還是字,第三眼……他懷疑起了自己的眼睛,連同自己學到的知識:
“這信,是宇宙通用語……吧?”
“這就是我們申請知識援助的原因,這片土地上的執政之一,在宇宙通識上是個文盲。”
“在公司抵達這片土地時,我們已經提供了包括聯覺信标和宇宙通識在内的諸多援助,并重建了當地秩序,維持了經濟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