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唐栗是認真的。

這不是他輕視生命，或者什麼，而是他在這個世界生活的時間太短了。

短到他還未來的及與這世界，産生眷戀和深刻的羁絆。

肉身也隻是一具曾屬于别人的，不是很契合的皮囊。

這種情況下，若是他們認為自己占了他們親人的遺體，是亵渎了亡故的親人，還回去也無所謂。

離開這個世界也無所謂。

“不。”

江戶川真理輕輕搖頭。

“即便你将小栗的身體還回來，小栗也不可能活過來，我……甚至有些慶幸。”

唐栗不解對方為什麼如此說。

“如果沒有你，我不敢想象面對小栗的遺體時會是什麼樣子。”

小栗獨居，一個人無聲的死在家裡，能被人發現，也隻會因為屍臭影響到鄰居。

那時候，小栗的遺體會是一種怎樣的糟糕狀态，可想而知。

“我甚至還要感謝你，因為你，至少小栗在這世間仍是鮮活的。”

有你，小栗死後才不會孤獨的，在這間父母留給她的房子裡腐爛，等着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自己收屍。

“悲傷和疲憊壓垮了她，我有錯，錯在沒有重視小栗看似堅強實則崩潰的精神，錯在身為重要的親人沒有陪伴她走出悲傷。”

“你沒有任何錯誤，成為小栗是一個奇迹的巧合，你的存在反而從另一種層面延續了小栗的生命”

延續了小栗仍在這個世界的社會生命。

“請不要再說把身體還回來的話了。好好的活下去，以小栗的身份也好，以你自己的身份也好。”

隻要你活下去，往後人生的始終就永遠有小栗，就像那孩子仍然活着。

而不是和姐姐一樣，冷冰冰的躺在泥土裡。

她說的真誠懇切，語氣甚至說的上是懇求。

唐栗的一切設想裡從未有過這一幕。

他有想過會被厭惡，會被怨恨，會被……一切不好的，他都想過，唯獨沒想到的是，他會被人心存感激的接納。

為什麼？他不是鸩占鵲巢的人嗎？

“不是哦。”

江戶川亂步說：“嚴格來說，當栗子表姐死去的那一刻開始，這具身體就是空掉的房子，你沒有趕走栗子表姐，不是杜鵑。”

“不是杜鵑。”

唐栗喃喃：“是嗎，原來如此，你們接納我。”

接納，認可。

來自這個世界原身親人的正面認可，就像破開厚重陰冷黑雲的一束明亮暖光。

“為什麼不呢？”

江戶川真理探過身，伸手摸摸女孩的臉。

軟軟的，很溫暖。

“這是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意外。雖然我們彼此都是陌生人，但我想，我們可以成為親人。”

“代替櫻田栗成為你們的親人活着嗎？”

“不。小栗是小栗，你是你。你不是她的替身。”

江戶川真理目光堅定。

“你用小栗的身體和記憶，未來不可避免會有小栗的影響，但你仍是你，你的人生，任何人無權置喙，你永遠有為自己未來做選擇的權利。”

“作為小栗的親人，我們唯一的願望，隻是希望你能活着。”

光束越來越寬闊，與其他光束連在一起，驅散了陰雲，驅散了死志。

“不介意的話，以後，我叫你栗可以嗎？和小栗區分開，栗君。”

“好。”

“栗君和小栗一樣大吧，可以和小栗一樣叫我小姨。”

“好，小姨。”

“那我呢？”貓貓亂步接話“我該叫栗君表姐，還是表哥？”

唐栗：………

“沒人的時候，叫表哥。”

“那有人的時候呐？～”

“…………叫表姐吧。”

光明在心土撒下種子，鑽出名為希望的嫩芽。

唐栗捧起茶杯喝一口茶，心情放松，茶水都變得有滋味起來。

但也不是完全放心，除了身份，他還有顧慮。

“我用了櫻田栗的身份，日後對外會一直以櫻田栗的身份活下去，外人面前，我是日本人櫻田栗，我喜歡華國文化，給自己取的中文名是唐栗（中文口語）”

“我的事，還希望你們不要告訴别人，小叔，小姨夫都不要說。重生的事太離奇，最好還是不要有更多人知道的好。”

江戶川真理贊同應下。

“當然可以，這是隻屬于我們的秘密，我不會說出去，亂步也不會。”

江戶川亂步信心十足，說的斬釘截鐵：“沒錯！亂步嘴巴最嚴了，絕對不會出賣栗表哥！也不會把栗君無中生有變黃金的事告訴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