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穿越至今,已經有三年了。
這是唐栗第一次登上飛機,前往那令他無限惦念,臨近了卻連近鄉情怯的覺得不合适的種花。
他坐在飛機上,一句話也不說,靜靜地凝望着窗外被陽光染成一片耀眼金色的雲層,遼闊而壯美。
就像那片土地。
蘭波老師不打擾他,獨自看書,累了便拉下眼罩,靠椅往後調試小睡一會。
茯苓糕很乖,因為有兩個鏟屎官在身邊,就是待在籠子裡也沒有應激憤怒,乖乖趴在那裡,就着身邊令貓安心的氣息熟睡中,等待着被放出去的那一刻。
他們從櫻花出發,到T省轉航班到内陸,再到河南鄭州。
一下飛機,真實地踏在這片土地上,從機場裡出來,看見機場外人來人往的喧鬧的煙火氣,唐栗難免心潮澎湃,眼淚在眼眶裡積蓄,令他熱淚盈眶。
熟悉又陌生,陌生又熟悉。
熟悉的土地,熟悉的聲音,熟悉的人文。
分明是一個地方,中間卻隔着一個世界。
這裡是種花,卻不是他的種花。
就像同卵雙胞胎,一樣的成長,一樣的吃穿,一樣的經曆,哪哪都是一樣的,可追其根本,他們是兩個獨立的人。
誰也不是誰的分身,誰也不是誰的替身。
他以櫻花人的身份踏在種花的土地上,他是客人,是國際友人。
唯獨不再是同胞。
即使有充足的心理準備,恍惚、失落、悶讷、悲傷、無助……種種情緒齊齊湧上的時候,仍舊能在人心頭重擊。
這樣複雜的情感,像一層灰霧,一堵牆,一條路,唐栗明白隻有自己才能領着自己走過去,旁人誰都不行,誰都不能真正感同身受另一個人。
“怎麼哭了?”
蘭波老師不明所以,關切地問,取了紙巾遞給唐栗。
“很奇怪的感覺,蘭波老師,你相信人真的有靈魂嗎?”
“栗想說什麼?”
“我相信。”
唐栗接過來擦擦眼淚,用開玩笑的語氣,訴說着誰都不信的真實。
“我上輩子一定是個種花人,站在這裡讓我有種回家的感覺。”
“太真實了,哭出來反而暢快多了。”
蘭波老師說的是法語,唐栗回答用的是漢語。
有路過的種花人聽到了唐栗的話,更注意到了唐栗通紅的眼睛和難以壓制的情感,迎面路過的刹那,笑容燦爛地對這位情緒激動的異國女孩兒善意地說。
“歡迎妳回家。”
中文裡,妳和你同音。
有點蹩腳的普通話,是曾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沒有什麼熱烈的情感,隻是簡單的一句善意的溫暖的話,就叫唐栗淚如雨下。
……………
唐栗的目标很明确,或者說,他來種花的主要目的,就是到‘曾經的故地’看一看,住一住,嘗嘗記憶裡的味道,見見………那些或許會存在的故人。
隻有這些目的達成了,他才能以全然輕松灑脫的心态,與蘭波老師和茯苓糕遊遍種花的大好河山。
種花大地那樣廣闊,一個半月顯然是不夠的,那便随機着來,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想什麼時候啟程,就什麼時候啟程。
旅行的時候,要作風。
記得以前不知從哪裡看過這樣一句話:‘出發,去往新的眷戀與嘈雜中。’①
快意的、自由的、随心而往的啟程,比精心設計、項目緊促、時間銜接完美的旅行計劃要更來得自在暢意。
蘭波老師人生地不熟,沒有特别想去的地方,自然是聽唐栗的。
茯苓糕來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貓生地不熟,隻有在兩個鏟屎官身邊一米範圍内才是安心的,鏟屎官去哪裡,小貓咪就跟到哪裡。
他們的行李一人一箱,本來是不多的,加上茯苓糕的就多了,不想擠火車、公共汽車,又不想坐出租車。
便租了一輛汽車作為在這個省份的代步,花了一個半小時抵達陌生的故裡,唐栗找了離故居最近的酒店入住,休息一晚後,次日一早便帶着蘭波老師在外面閑逛。
胡辣湯配油條本地人早餐的标配之一,也是唐栗曾經十年如一日的習慣。
如今再嘗到那熟悉的味道,内心隻覺得怅然。
手法娴熟地往裡面加醋,一根根的泡油條,稠的全部撈完吃掉,再把湯喝完,是唐栗一貫的喝胡辣湯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