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幸的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腕,把禅院甚爾扳回來。
她表情古怪:“你是不是有點誤解,甚爾君。”
“應該是我向你道謝才對,謝謝你提前幫我處理了麻煩。謝謝你。”
她打量着禅院甚爾的臉色,突兀地歎了一口氣,頗感無奈和滑稽地笑了。
“有時候為人處世也圓滑一點嘛,甚爾君。哪怕做了好事也裝出一副冷漠的樣子,很容易被人誤解的。”
“我對做好事,或者當一個好人,沒有興趣。”禅院甚爾說,“我隻是無聊,給自己找點樂子。”
伏黑幸沒有表現出相信或者不相信,她在思考,随後下定決心:“甚爾君,要是在那邊待得不開心的話,你可以試着來我們這邊生活。”
“這邊的世界不全是好人,但是那些惡意,我想甚爾君肯定能應付得了。多多接觸世界,你一定也能交到不錯的朋友。”
安靜。他們身邊太安靜了。
仿佛有一枚透明的碗,倒扣在兩人身上,使得這處空間變成了無聲之地。更廣闊的世界裡,風聲、蟲鳴、鳥啼、川口先生的自言自語,都成為了一種對比。
禅院甚爾笑了一聲,疤痕随着嘴角一開一合。
“伏黑,沒有人希望我過去。”
伏黑幸盯着他。她漆黑的眼睛又顯現出玻璃的質感,水面會有波紋,但鏡子不會,禅院甚爾能清晰地從其中看見自己,看見自己身後的世界。
“錯誤的,甚爾君。”
伏黑幸平靜道:“你不是已經在這裡交到朋友了嗎?阿龍先生還等你和他一起去‘天使之心’家務進修班上課呢。”
她向前走一步,禅院甚爾右腳後退,左腳定住。伏黑幸已經站到了禅院甚爾身前,兩人間的距離不超過一個手掌。
她踮起腳,方便自己和禅院甚爾平視。
“而且,不是還有我嗎?”
“我是甚爾君的朋友,甚爾君也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平安,希望你高興,希望你每天早上醒來想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哪裡接任務、和奇怪的東西搏命,而是今天中午吃什麼、晚上吃什麼。”
“或許你看不上平凡人的生活吧。不過,垃圾在不同的環境裡會有不同的價值,礦泉水瓶在回收處也是寶貝哦。”
她踮起的腳啪嗒一聲落到地上,像是結結實實在禅院甚爾胸口踩了一腳。
樓下的院子裡傳來川口先生的呼喊:“伏黑小姐,你能不能過來看看?”
伏黑幸在陽台上探出身子:“稍等,我馬上就來!”
她沒再看禅院甚爾,腳步輕快地小跑下樓梯,留禅院甚爾一個人待在昏暗的建築物裡。
他情不自禁向下追了幾步,最終停在陰影裡。夕陽的餘晖潑灑在地,距離他僅有數步之遙。
禅院甚爾坐在樓梯上,在口袋裡摸出一張小小的照片。
口袋裡的另一樣東西震動起來,依舊是孔時雨發來的消息。
新的委托,是一項耗費時間精力的大任務,報酬相當豐厚。他要接任務,大概會從伏黑幸家離開一段時間。
擔心他不答應,孔時雨又發來消息。
“你的委托金都花完了吧,難道說,你打算從良,金盆洗手?”
他的一隻手上是伏黑幸的照片,另一隻手上是顯示孔時雨短信的手機。
禅院甚爾拆開手機殼,将伏黑幸的照片壓在保護殼與手機的夾縫間。他站起來,回複了孔時雨時間和地址。
時間在今晚,地址距離伏黑幸家有半小時路程,他要見面和孔時雨詳談。
伏黑幸和川口先生聊得差不多,把轉讓孤兒院的事情定下來。她邊給孤兒院的院長打電話彙報,邊向緩慢走來的禅院甚爾招手。
三人走回公交站台,相互道别。送走川口先生,伏黑幸戳了戳禅院甚爾的胳膊:“想好晚餐吃什麼了嗎,為了報答甚爾君的努力,我今晚請客。”
禅院甚爾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的手藏在底下,握成拳頭。
“我接了一單任務,之後要離開幾天。”
他不敢去看伏黑幸的臉,不敢揣測上面是失落,或是失望。
“時間不會太長,我會盡早回來……上家務培訓班。”
伏黑幸半晌不語。
公交車在站台停下,這裡是終點站,沒有人上車,也沒有人下車。車門在伏黑幸和禅院甚爾面前打開,又關上。
伏黑幸扭頭,同樣問了一個不相幹的問題。
“等你回來,要不要和我的同事們一起打遊戲?”
她補充說明:“桃濑和小柳她們都是很好相處的人,二藤的遊戲水平很高,可以帶我們打更高水平的副本。”
她問:“他們知道你正在備戰野豬之王,打算為你提供一些可靠的幫助,你要接受嗎?”
禅院甚爾看着自己的鞋尖:“你和她們一起?”
“當然啦,我也是被帶的菜鳥嘛。”
“我和你一起。”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