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撲倒在厚重地毯上發出沉悶響聲。開瓶器、煙盒也随之掃落一地。
如果是往日,門口衛兵早已詢問。
但斥候們提前調離親衛隊,封鎖了他的府邸。
……
“嘭——”
轟炸機炸翻前方空地,泥土湧上十幾米高空又四濺散開。以撒從戰壕裡狼狽爬起。
“炮彈……”
當肉眼剛看清楚幾米之外煙霧中的景象,又一發炮彈從頭頂飛過。
“嘭——”
刺耳的聲音穿透骨膜。
“以撒維爾,你在看什麼!”
突然傳來的呼喚在戰場上異常悅耳,有人焦急的從背後猛推,“快走啊!”
以撒踉跄了一下,随後靜止不動。
“也許,這就是死亡走馬燈?”
他嘲笑出聲,嘴巴中還彌漫着紅酒的酸澀。
環視四周,望着沙坑組成的戰壕,以撒開始行動,隻不過是從低窪處往高處移動。他踩踏着彈藥箱,從戰壕裡探出身體。
突如其來的舉動在平原上異常顯眼。這無疑是找死行為。
但以撒就站在高處,面無表情的環視戰場。
熟悉又陌生。
沒有士兵痛苦哀嚎、沒有軍官扯着嗓子發号命令的喊叫,抛除漫天炮彈聲外,一切寂靜的恐怖。
以撒視野中,隻剩下四處散落的肉塊與挂在樹枝上的殘肢斷臂……隻剩下他自己。
“以撒,快蹲下。”
哦,還有一個人。
以撒居高臨下地歪頭望去,黑色卷發遮擋冷淡眉眼。
他注視着死亡走馬燈中的青年。
是誰,斥候嗎。
居然會有兇手出現在受害人的死亡回憶中。
以撒想要進一步分辨是哪位殺人兇手。
可青年灰頭土臉,渾身都是炮灰污漬,早已看不清五官。唯獨雙眼中是清晰可見的恐懼詫異。
“不是斥候啊。”
以撒搖頭,略微可惜。
雖看不清容貌,但他的斥候們在戰場上從未膽怯,隻有對勝利的渴望和……對他的仇恨。
面前這名怯懦小兵,不是五名斥候中的任何一位。
以撒扭頭看向遠處,黑色卷發随風擺動。他依舊腳踩箱子,高出戰壕一截。
青年士兵不明白以撒為什麼突然站在高處,這無疑是當靶子的找死行為。
他又聽見以撒平靜說道:“你鋼盔歪了。”
可笑,都什麼時候了還在乎……
“轟——”
又是一枚炮彈在附近炸開,硝煙與泥土掀起的熱浪朝二人席卷而來。
卷發被沖擊波吹的淩亂飛舞,石礫落滿以撒的頭頂與肩膀。
青年士兵捂着鋼盔蜷縮身體躲避塵土,當飄浮在空中的灰塵差不多散去,他擡頭尋找以撒。卻見對方依舊站在彈藥箱上,不知躲避。
瘋了,絕對是瘋了!
士兵顫抖地拎起步槍,轉身朝戰壕後側的森林跑去。
他慌張翻出戰壕,在布滿彈坑的平原奔跑。
士兵抛棄了自己的指揮官。
以撒站在彈藥箱上,漠視士兵的離開。
他身上的灰綠軍裝與彈藥箱融為一體,如同士兵想要抵達的那片森林邊緣屹立的枯樹。
以撒平靜眺望與他距離越來越遠的士兵。
士兵的步伐越來越快,鋼盔因慣性來回晃動。
“轟——”
導彈再一次襲來。
“轟——”
這次,導彈完美的落在士兵所在位置。
“啊——”短促的慘叫聲與血霧後,士兵軟趴趴摔倒在地。
一截裸露白骨的小腿從高空劃出優美抛物線,掉落在以撒腳邊,随後因斜坡高度又滾回戰壕内。
“歡迎回來。”
以撒平靜地說着,擡手擦拭迸濺到臉頰的血液。
“還是溫熱的,”他有些詫異。
後知後覺的微微皺眉,以撒再一次感受死前幻象,發覺嗆人火藥味與血腥氣息越來越濃郁,而指腹上的槍繭也消失了。
“這不是我的身體。”
他曾經的身體已經到極限,感官嚴重退化。
以撒終于确認,這裡不是他臨死前的最後一秒幻想。
他重生了。
……
【以撒阿特拉哈西斯,12歲分化為領袖,16歲參軍後強行與多名斥候契約組成族群。
其在任帝國将軍期間參與了血色清洗,星港之春和聯邦戰争。因其無休止發動戰争,殘酷野蠻地行使專制權力壓迫族群,于2305年41歲時毒殺身亡。
————摘自正義審判第四頁】
……
以撒背着步槍,漫無目的地朝戰壕後方走去。他的掌心躺着一枚子彈,無聊時朝天空抛擲後接住。
彈殼連續上抛下落,光滑金屬外表倒映出以撒黑發綠瞳的稚嫩面容。
年輕漂亮,剛剛成年。
這副少年容貌,讓此刻身體的主人極度陌生。不是以撒曾經的外表,卻搞笑命中注定般與他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