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中沒有路燈,光線昏暗。
政府在整頓城區時,習慣忽略雜亂無章的違蓋區域,因為費力不讨好。
于是,連一點電燈也要吝啬。
以撒按滅煙頭,借助朦胧的日落光線往家走去。他把剩餘的香煙和打火機塞在左側褲子口袋裡。
右側口袋内則是抑制劑。
現在,整個人平衡了。
小巷甬道彎曲延長,貫穿着整片交錯疊加的樓房,偷拉的電線淩駕上方,密麻盤繞毫無美觀。房舍窗前也不是花圃,而是各家各戶晾曬的衣物或者蔬菜。
偶爾會傳來吵鬧或□□的聲音。
低俗平庸,毫無追求。
等到以撒扶着生鏽欄杆踩在樓梯上時,光線已經朦胧至陰沉。
「要下雨了。」
他擡頭望了眼天空,快步走上二樓,推開家門。
也就在這時,身後烏雲密布的天空響起悶雷。
雨勢漸起,肮髒泥地被染深,寒冷加劇。
屋内漆黑安靜,以撒借助室外的光線環視客廳,雙胞胎沒有在沙發上等他回來,也不知道去哪裡了。
四十多平米的房屋呈丁字戶型。憑借剛才進屋評估家具的記憶,以撒往屋子深處走去,打開了走廊盡頭的木門。
屋門被打開,裡面狹小空間隻夠放下一張床。
「吱嘎——」
長年使用的床闆發出奇怪的摩擦聲音。
以撒隻是坐在上面,就傳出吱吱嘎嘎的響聲。
伴随響動,他順勢躺在了床上,因沒有開燈,屋内比外面更加黑暗。
以撒在黑暗中睜眼望着天花闆,手臂放在腦後枕着。
「還真是不習慣。」
他把視線從上空轉移向褲子口袋。
以撒有個小秘密,在上輩子分化為領袖後,沒有對任何人透露。
自分化成領袖後,他的視力大幅度提升,能在夜晚看清楚一定範圍内的事物。
當然,現在是不行的。
夜晚能視物是指過去。
此刻,以撒憑借手感從口袋中掏出東西……
「咔嚓。」
打火機亮起火焰,輕輕舔舐到另一端的紙卷,香煙便瞬間湧出星星點點的火光。
微弱火苗照亮了墨綠色眸子。
黑暗中,睫毛煽動,陰影遮擋住綠色眼睛,就像屋外淅淅瀝瀝下的雨棚保留了一小塊幹燥地面。
以撒輕擡下巴,咬住煙嘴。
順着記憶中的吞吐,他抿住吸了一口……
雨天悠閑抽煙,按理說是極度舒服享受的。
「咳咳……咳……咳咳……」
沒想到,隻是抽吸了一小口,身體又開始止不住的咳嗽幹嘔。
「連續兩次了……咳咳。」
以撒無奈一笑,徹底打消往後抽煙的念頭,「注定是要戒煙了。」
破舊的樓房雨聲炸響,滂沱傾瀉。
雨勢越來越大。
把香煙按滅,整間卧室唯一的亮光也被熄滅,屋子徹底陷入黑暗,再無光芒。
以撒就靜靜躺在黑暗裡,睜着雙眼。
聞着隐隐約約的尼古丁焦香味,他又想起了紅摩和其他人。
「也許是被煙瘾鬧得。」
抽不成,便想起了曾經陪他抽煙的人。
在霍斯托梅機場事件後,以撒又經曆了國會審判和軍事法庭,彎彎繞繞的,他還是與艾薩克建立了完整契約。
說到底,是他先違反了軍隊紀律,未經批準把精神力放在了新生斥候身上。
之後一系列陰差陽錯,讓艾薩克成為了他的第七名斥候。
而在國會與艾薩克建立氏族關系的那天,也是蘭諾特出院的日期。
以撒并不是無法當場,而是蘭諾特沒有提前通知他。
還是在與艾薩克建立契約後,以撒在國會廳内接通了菲珞西爾的通訊。
「蘭諾特出院了,」通訊另一端,菲珞西爾溫柔地說道:「但他的腿……出現了一些問題。」
「怎麼了。」以撒皺起眉頭。
之前接到的通知是蘭諾特在修養一個月就能出院,現在為什麼又發生了變故。
因多次回帝國協商艾薩克的事情,以撒已經離開戰線三周。
現在前線和斥候們的事情,都是菲珞西爾在維持并彙報。
随手推開一間無人的辦公室,以撒反手鎖上了屋門。
「到底是怎麼回事。」以撒快速問到。
菲珞西爾的聲音中帶了絲擔憂:「醫生說蘭諾特的右腿會留下永久性的關節損傷……無法正常行走了。」
「……」
「你還在嗎,以撒。」
「我在聽。」
以撒沉默了。
誰也沒想到當時那名給他們送鮮花的孩子身上綁着炸彈。
蘭諾特能從死神手中搶回一條生命,已經是最大的幸運。
他不能再貪婪的祈求人健全回來。
另一端,菲珞西爾還在繼續,他又愧疚的補充說:「是踝關節出現了問題,原本是可以人工置換的……我暫時讓人把蘭諾特送回家休息。」
「那為什麼不置換。」
以撒記得,部隊中有多名士兵将傷殘部位替換成義肢,依舊可以上前線,這并不影響運動。
「原本是可以的。」菲珞西爾的聲音越來越低沉,「但蘭諾特不同意。」
「為什麼?」
「……抱歉,以撒。」
「上周蘭諾特詢問我你在哪裡時,我告訴了他艾薩克的事情。」
「他當時情緒不穩定,後來……已經錯過了最佳置換時間……」
「我知道了。」
以撒幹脆利索地挂斷電話。
明明與自己無關,一切都是蘭諾特的選擇。
但當理智的挂斷電話時,以撒望着空蕩蕩的辦公室看了許久。
直到屋門被敲響,艾薩克在外面歡快地呼喚着自己的領袖。
從今天開始,艾薩克是有歸屬的斥候了。
……
紅摩失去了右小臂。
在合衆國集結群星盟志願軍反攻帝國邊境時,被炸斷了。
當然,帝國快速回擊并取得了勝利,之後一路推平到合衆國腹地,即将到達對方首都。
但這是第二次,以撒讓自己的斥候落下終生殘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