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罵聲充斥在黑暗的大廈内。

“厄爾庇斯”終于發現被打成馬蜂窩的目标隻是誘餌時，斯卡洛、方悅已經和天台上的克萊因彙合了。

方悅站在天台邊緣向下看了一眼，濃稠的夜色吞沒了視線，不過十層樓的高度卻一眼望不到底。

“厄爾庇斯”遲早會複通電力，若是留在大廈内，明亮的光線會讓他們無處遁形，即便是躲在天台，“厄爾庇斯”找上來也不過是分分鐘的事。

但他們别無他法，隻能等了。

秋日的晚風已經帶上了刺骨的涼意，克萊因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方悅拿出剛從“厄爾庇斯”搶來的終端扣上克萊因的手腕，給他穿上暗色的機甲禦寒。

“兩個小時了。”

斯卡洛的聲音被裹在呼嘯的風中，聽得不真切。

兩個小時了，指揮中心不可能沒有察覺到這裡的動靜，至今都沒有派來救援，不論是露絲有所動作還是另有隐情，他們都要做最壞的打算：救援可能不會來了。

方悅咬緊了牙關，走到斯卡洛身邊，小聲地說道：“快了……救援快來了……再等等吧……”

斯卡洛低下頭，看着少女臉上的忐忑不安，伸手拍上了她的肩：“如果救援不來，延誤情報傳遞……”

方悅渾身一顫，雖說她大言不慚地說着不管任務成敗都要留下來抗敵，但若是真的因為她的決定導緻情報沒有及時傳遞出去造成任務失敗，斯卡洛是不會原諒她的。

他是一個合格的軍人，眼中隻有陛下的命令、任務的成敗，沒有個人的安危和生死存亡。

他說過他沒有任務失敗的記錄，也不想因為她破例。

方悅：“殿下……我……”

斯卡洛：“如果救援不來，延誤情報傳遞，我會和你一起承擔後果。”

碧藍的雙眸平靜地望着她：“這是我們一起做的決定。”

方悅倏地擡起頭，紫瞳裡是意料之外的驚訝。她張了張嘴，想說的話語卻都堵在了喉頭，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方悅不是一個成熟的軍人，斯卡洛一直知道這一點。

軍校之所以送學生們參加實訓就是為了讓他們在戰火中成長為一名合格的帝國軍人。方悅從未經曆過這樣的磨砺，她脆弱又堅韌、任性又勇敢、善良聰明卻優柔寡斷。

她不能做出最優的決斷很正常，但斯卡洛不一樣。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場合了。他早就知道每一項決定要承擔的風險與後果，他習慣直面敵人的炮火，習慣了帶着血腥味的硝煙，習慣了滿身的傷痕與醫療倉消毒液的味道。

他不是神，不是生來就對戰鬥得心應手。甚至在早年急于證明自己時，他也曾無數次将自己逼入絕境，九死一生。每一個帝國軍人都是沉默、獨立、嚴肅的，從來沒有一個人在子彈飛來之時擋在他身前，也沒有一個人在敵人的包圍圈中還說要保護他。

他覺得新奇也覺得可笑，更為自己放任她的行事而感到意外。

他應該阻止她的，但他沒有。

方悅看着斯卡洛，心中翻湧起一股陌生的感動：“殿下……您……”

斯卡洛輕輕挑眉：“你之前喊我斯卡洛不是喊得很順口嗎？”

方悅啞然，眨了眨眼睛，唇齒舔過那短促的音節，在昏暗的夜色中緩緩開口：“斯卡洛……”

電光火石間，天台的廣告牌驟然亮起，明亮的光線打在兩人的身上，将微妙的氣氛撕成粉碎。

方悅立刻回頭，看向通至天台的閘門。

中心大廈恢複電力了。

方悅立刻喊道：“克萊因！離閘門遠一點！躲到廣告牌後去！”

不過幾息，劇烈的撞擊聲突兀地響起，重重地砸在方悅的心髒上。方悅看見厚重的鐵門逐漸突出尖銳的形狀，像是深淵裡的觸手一般，向他們逼近。

斯卡洛在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中瞄準了放置于門前的最後一顆“糖果炸彈”。

門框在持續的重擊下逐漸變形，随着一聲沉重的悶響，固定着鐵門的轉軸斷了。

“砰——”

鐵門轟然倒塌，剛踏進天台的敵人便被爆炸的火光吞沒，但烏壓壓一片的敵人仍舊是從滾滾濃煙中接連不斷地湧了進來。

方悅：完了。

密集的子彈連成一片金屬色的巨網向方悅他們籠了過來，

斯卡洛立刻伸出手将方悅護在身後，還未來得及反擊，天空中便射下一道道明亮的激光将烏暗一片的敵人燒成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