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燈樓前已經聚集了上百号人，不停往千燈樓門前丢石頭，喊打喊殺，烏泱泱一片，人聲鼎沸，鬧得整條街的人一大早起來看熱鬧。

巡防營來了才算消停一些，這些人高舉着橫幅，大罵千燈樓的老闆為富不仁，用陪葬的古燈改新欺騙衆人。

巫長甯不自覺笑了，“現在這群喊打喊殺的人也是當初追捧美人燈的，美人燈這座高樓花了十年的時間建起來，一夜之間淪為口誅筆伐的赝品。人們總是這樣，隻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東西，一旦發現自己相信的東西是假的，當初深信不疑現在踩得一文不值。”

江葉紅給他們喊得耳朵疼，“曲夢生本就是一商人，他用美人燈做大了千燈樓的生意，可這些人不也是跟風吹捧，别人說好，他們也跟着說好，就在幾天前，誰敢說美人燈一句不好，一定會被當街毆打。”

巫長甯，“所以這群人中還有一部分是因為看不慣美人燈被過度吹捧，現在美人燈跌落神壇跟着落井下石。”

江葉紅真是看不懂這些人了，“着實可笑了些。”

巫長甯，“确實可笑，我想這股藏燈之風會随着美人燈跌落神壇而消停一段時間，以後會不會過度追捧别的東西就不得而知了。”

江葉紅無奈，“我去衙門叫人，趕緊把這群人轟走。”

江葉紅剛到衙門，巡防營就提進來幾個帶頭鬧事的，讓京兆府關他們幾天以儆效尤。江葉紅啼笑皆非，整件事也着實令人啼笑皆非。

巫長甯望着桌上這盞美人燈歎了一聲又一聲，“它隻是一盞燈，一件死物，它最大的作用就是照明，是人在它身上加注了除了照明以外的價值，當然它的價值被剝奪後就隻是一盞燈，一盞普普通通照明之用的燈。”

江葉紅坐在門檻上，擡頭望向遠處的房檐，陽光刺眼，“這盞燈要怎麼處理？”

巫長甯摸着燈面，忍不住幹嘔，“呈奏裕王殿下，看他的意思吧。”

江葉紅見巫長甯面色不佳，心又懸了起來，“怎麼了？”

巫長甯扯過黑布蓋在美人燈上，“我說了你可要忍住。”

江葉紅緊張地攥緊了手心，“你不會是有孕了吧？”

“………”巫長甯做夢也不會想到江葉紅會來這麼一句，“小葉子，我是男人，生不了。”

江葉紅不好意地低下頭，“我看你幹嘔…開玩笑的……”

巫長甯歎氣，“我想說的是美人燈的燈面是人/皮做得。”

江葉紅，“……”

巫長甯歪頭一笑，這回換江葉紅幹嘔了，江葉紅想到自己這隻手碰過燈面，更加犯惡。

巫長甯歎氣，“看你嘔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懷了雙生子呢。”說完巫長甯面色陰沉了幾分，“不要雙生子……”

江葉紅擺手求饒，“别說了，我真要把吃的全部吐出來了，林逸閑真是個瘋子。”

巫長甯拿起桌上的毛筆，這支筆是發現嶽東郎屍體的時候放在他手裡的，“在西域很早就有人/皮畫了，在上面畫上美人圖，一碰如真如美人一樣。”

江葉紅求饒了，“阿甯，求你了别說了。”

巫長甯放下毛筆，又拿起盛放繪料的小碟，拈了些繪料在指間搓了搓，“過去這麼久竟然還沒完全幹，裡面摻了什麼東西能讓繪料凝而不幹？”

江葉紅完全不想知道，“誰知道啊，這樁案子涉及的東西怎麼如此邪乎，改天我一定要去廟裡拜拜佛，求幾張驅邪符。”

巫長甯笑道，“去紅葉廟拜一拜，聽說裡面的符都挺靈。”

江葉紅氣得咬牙切齒，“你就氣人吧。”

巫長甯眨眨眼，“我說的是事實，都說靈呢。”巫長甯嗅了嗅指間上的繪料，“淡淡的腥味兒，難道裡面放了魚油？”

江葉紅，“魚油？”

巫長甯放下小碟，“嗯，也可以叫鲛油，傳聞在一些帝王墓裡會有鲛人燈，千年不滅，昭元帝年間就有過，不過是深海大魚身上提煉而來的，極為珍貴，在繪料中加入深海魚油可使繪料久而不褪色，但是深海魚油珍貴難得，價格比夜明珠還貴，後來前朝實行海禁，深海魚油就絕迹了。”

江葉紅牽過巫長甯的手可勁兒嗅了嗅，“是有點腥，不一定要深海魚油吧，河裡打上來的魚不行？”

巫長甯敲江葉紅的腦門，“當然不行，以魚油調制繪料是前朝之法，我朝開國以來從未有過，如果有也是極其珍貴，就碟子裡這些得賣到五百兩以上。”

“就這點兒能賣到五百兩以上？我也别做捕快了，出海打魚，隻要能得到那麼一星半點兒這輩子就不愁吃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