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長甯拿起筷子抄起熱騰騰的面，“離開好，京城太多閑言碎語，找個清靜的地方安靜過日子更好。”

江葉紅，“确實如此。”面太燙了，燙得江葉紅舌頭疼，“老闆，今個兒的面湯澆了熱油？”

擺面攤的男人個子高大魁梧，看着像走镖的，面相還有幾分兇惡，剛開始擺面攤的時候根本沒人敢來吃，是趙臣帶着京兆府的捕快常來光顧，他的生意才一天天好起來。碰上帶孩子的還會默不作聲地多加面，年邁的老人隻收一個銅闆，常救濟乞丐，認識他的人都說他冷面熱心。此人名喚阿歡，無人知曉其姓名。

阿歡端上來一碗茶，“面熱了才好吃，楚捕頭吃太急了。”

江葉紅笑笑，“過年這段時間沒看見你出攤。”

阿歡擦了把臉上的汗，他的聲音有些粗，說起話來聲量很大，“祭拜親人去了，過年了也想着休息幾日。年後出攤以來也少見到捕頭，最近在忙什麼案子。”

江葉紅放下筷子，“就……就現在街頭巷尾傳得沸沸揚揚的那樁案子，唉，還有一些陳年舊案，今日去了裕平公主府又……我也一頭霧水不知道從何說起。”

阿歡攥緊了汗巾，“裕平公主府，那不是……那地方曾經……”

江葉紅擡頭，“你知道裕平公主府的事？”

阿歡将汗巾甩上肩膀，轉頭拿起鍋蓋扣鍋上，沉默了良久隻剩一聲無可奈何的長歎，“楚捕頭聽過監察司嗎？”

江葉紅，“自然，不過玄天年間已經撤銷了。”

阿歡垂下眸子，苦澀地搖搖頭，“我叫成歡，本是監察司的獄司。”

江葉紅筷子險些脫手，怪不得成歡看着有些兇相，原來曾是監察司的人，監察司監察百官，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闖入任何官員的家中，仗着身份特殊為所欲為，監察的司獄被稱為人間煉獄，金剛羅漢進去都得掉層皮出來，他們問詢的手段極其殘忍，“監察司撤銷後，裡面的人都入了大理寺和刑部，怎麼你……”

成歡扯掉汗巾坐到桌前，“那是上面的人，我們這些小喽啰哪裡配進大理寺和刑部，給點銀子就打發了，我家裡已經沒有人了，不過做面的手藝還行，還能靠這個謀生，踏踏實實做生意賺錢比當狗腿子舒服多了。”

成歡眼裡有了光亮和自豪，監察司的名聲可不怎麼好，監察司是盛輝年間建立起的官僚機構，裡面什麼三教九流之輩都有，一開始監察司的職責是皇帝的暗衛，到了玄天帝年間變成了監察百官的機構。但是權利太大，勾結朝中官員結黨營私，鬧得天怒人怨，為此玄天帝隻能一再削弱監察司的權利，最後終于解散了監察司。

江葉紅沒想到成歡的經曆竟是這般的曲折，“踏踏實實掙錢确實好。你在監察司待過，那麼湘王案……”

成歡歎氣，“湘王案以湘王被賜死結束，但是案子遠遠沒有外面傳得那麼簡單，雖然我隻是獄司，但是湘王案更像是早有預謀。”

江葉紅的好奇心被拉了起來，“此話怎講？”

成歡道，“湘王下獄後，抵死不認罪，監察司的酷刑他挨了個遍，雖出身皇族這份傲骨着實令人肅然起敬。當時監察司的長司杜濟源和刑部尚書郎乾聯手經辦此案，但是郎乾沒多久就被人發現在家中自缢身亡，刑部在他的家中發現了和杜濟源的往來書信，二人早有勾結，制造了多起冤假錯案，還貪贓枉法。然後杜濟源被下獄，曾經的監察司長司被關入了監察司的司獄，杜濟源平日裡沒少壓榨監察司的人，衆人早對他怨聲載道，這一落難，紛紛落井下石，杜濟源被監察司的酷刑折磨緻死。”

巫長甯已經吃好了，放下筷子，将湯碗推遠，“湘王下獄後還發生了這麼多事，後來呢？”

成歡回憶道，“後來，引發了一系列清算，盛輝帝留下的舊臣被一掃而光。”

巫長甯已經猜到其中涉及的權力之争，“那湘王案呢？坊間傳言他曾和一位太妃私通，最後卻以巫蠱之術害人定罪被賜死。”

成歡笑了一聲，“坊間傳言是真的，巫蠱之術害人也是真。”

巫長甯從成歡晦暗不明的眸子裡讀出了陰謀的味道，“私通是真的，巫蠱之術害人也是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成歡放在桌上的大手攥緊，唇線壓得低，“這得從那位太妃說起。”

盛輝帝晚年昏庸，即便一把年紀後宮中也不乏年輕的嫔妃，湘王的生母是個宮女至死都沒有一個名分，他出生後備受冷落，尋思着他日新君登基日子更不會好過，為了讨好盛輝帝湘王獻了一個美人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