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漏過枝葉,盡數潑灑在蘇颦身上,她在附近警戒了近一個時辰,好幾次都冒着危險,聲東擊西引開了即将搜查到他們的官兵。
此時的蘇颦萬分慶幸自己擅長幻術類的法術,修為低微的官兵未必能看破她的僞裝。
秦思憫的臉上還是看不出任何情緒,抓着搖情劍的手卻越來越緊。
忽然,躺在地上的秦琢一躍而起,精神振奮得仿佛睡了一個長長的懶覺。
“快,跟我走。”
秦思憫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倔強地抿着唇,拒絕了自家小師叔的攙扶,緊握搖情劍的手松了松,很快又繃緊身子,警覺地環視着周圍。
“放心,這附近沒有其他人了,先前的那幾個陷入了我的迷蹤陣,一時半會兒走不出來。”蘇颦的閱曆比秦大小姐豐富得多,一眼望去就把她的想法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兩人跟上了秦琢的步伐。
秦琢步履輕快,走在坎坷崎岖的山路上仿佛一隻矯健的鹿,輾轉騰挪間沒有絲毫的猶豫和停頓,仿佛對腳下的道路早已爛熟于心。
蘇颦快走兩步趕上,故作輕松,随意開口道:“你對這條路很熟悉嗎?”
“以前不曾來過。”秦琢拐彎抹角。
他根據記下的口訣反推了入夢之法,嘗試了數次後方才成功,秦琢本已做好了耗盡靈力的準備,誰料這個法術的消耗出乎意料的微小。
同時它的作用範圍也狹窄得不可思議——不知為什麼,這個法術好像隻能連接他與周負的夢。
當秦琢詢問周負如何找門時,周負征得他的同意,接過了夢境的控制權,用靈力模拟出了天台山的環境。
當然,是白帝少昊時期、近五千年前的天台山。
周負不能站起來,但秦琢每走出一步,場景便會随之後移,而衆帝之台的這位鎮守者則一直盤坐在他的側畔。
在周負的指點之下,秦琢從半山腰走到山頂,記下路線,向周負道過謝後便退出了夢。
從頭到尾,他們都心照不宣,沒有提及任何與秦琢身世有關的問題。
遲早要說開,但不應該是現在。
如今的天台上和五千年前的似乎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隻是鳥獸蟲魚、花草樹木換了一批,山體的走勢卻無太大的改變。
人們常說時過境遷、說滄海桑田,可有誰真正想過,要使滄海變成桑田,需要一段多麼、多麼漫長的歲月。
“我們還要走多久?”蘇颦萬分擔憂東方介的境況,竟率先沉不住氣了。
秦琢實話實說:“很久。”
據周負所說,他指的路是少昊之國的正門,如果東方介也走這條路,現在恐怕連屍體都已經涼透了。
但既然是“正門”,就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走的,東方介想要進入少昊之國,隻能走當初的建造者留下應急的暗道。
正門到暗道,确實相隔了很長一段距離。
蘇颦把臉轉到一邊,狠狠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敵人随時都會發現他們的行蹤,若他們不能将蔡彬造反的消息通知長定公主,待到公主出來,不就直接被官兵包圍了嗎?
她埋頭跟着秦琢爬山,頭頂上時不時有禦劍的官兵飛過,他們一聽到破空聲就馬上俯身躲藏。
太陽漸漸升高,他們終于來到了一個山洞之前。
蘇颦懷疑地看了看一人高的山洞,又看了看胸有成竹的秦琢。
“少昊之國的入口,怎可能如此顯眼?”
秦琢沒回答,低頭走入了洞中,秦思憫抱劍緊随其後,蘇颦躊躇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山洞裡漆黑一片,鼻尖萦繞着草木腐朽的氣息,死寂之中,隻有陰沉的水滴聲回蕩在耳畔。
滴答……滴答……
蘇颦搓了搓手臂,背後蓦地騰起一陣寒意。
“蘇護衛有火折子嗎?”秦琢溫潤清亮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沒有,我直接用法術點火吧。”
“不,不可。”秦琢連忙制止已經開始掐訣的蘇颦,“此地不可貿然使用靈力,否則恐怕會生出許多變故來。”
蘇颦隻能遺憾作罷。
秦琢停下腳步,伸手摸索着周邊的石壁,坑坑窪窪,滿是自然的痕迹。
他很有耐心,摸了半晌,終于摸到了一條凹陷的紋路,他把另一隻手也覆在石壁上,指尖的觸感在腦海中勾勒出了一個鳥狀圖騰。
沉吟片刻,秦琢退後一步,叫秦思憫上前。
“思憫,你來試一試,向這裡注入靈力。”
秦思憫依言上前了一步,氣沉丹田,在小師叔的指引下,将手掌按在圖騰上,調動全身的靈力湧向掌心。
靈力洶湧,順着經脈遊走,秦思憫生來就是靈力與劍意糾纏,不分彼此,山洞中平地起了罡風,吹得衣衫烈烈作響。
她感覺有一面屏障梳理在她與石壁之間,使靈力難以寸進,下一刻,她就被一股無形的巨力彈開。
黑暗中,秦思憫困惑地握緊拳頭,又張開五指,反複幾次後才道:“不行。”她想了想,補充說,“有某種禁忌在阻攔我。”
秦琢用拇指和食指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那就請蘇護衛來試試吧。”
蘇颦早已躍躍欲試,聞言她立刻跑到石壁前,屏住呼吸,輕輕按住圖騰。
就在此時,圖騰微微亮起,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洞裡閃爍着盈盈微光,一明一滅,映照着衆人臉龐。
秦思憫一喜,秦琢的表情卻嚴肅起來。
蘇護衛可以喚醒白帝的圖騰?但她為什麼可以?按照周負的說法,時至今日,即使是白帝少昊的血脈後裔,也無法避開圖騰上的禁忌才對啊。
傳聞嬴秦便是源自少昊帝,秦思憫是始皇帝的後代,然而年代太過久遠,她都被圖騰禁忌所阻,為何蘇颦卻可以?
就在秦琢思考期間,那圖騰忽然閃爍一下,光芒漸弱,随即徹底熄滅。
山洞又一次被黑暗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