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個奇怪的人留下玉璧,沒做任何解釋就消失了。使者又驚奇又害怕,立馬将此事彙報給了秦始皇帝。
始皇将這塊玉璧交給禦府進行勘驗,發現這玉璧竟是八年前他在祭祀水神時,投入江水中的那一塊。
正統的史書并未記載這塊玉璧的下落,但在秦家先祖嬴琛之妻——蔚姝所著的回憶錄《憶秦》中,寫到始皇三十六年冬,始皇賜給公子高一塊玉璧,經公子高長子提議,在上雕刻了一條振翅高飛的應龍。
《憶秦》很清楚的記載道,這是一塊玉璧,而不是璞玉,至于為何要重新雕琢,就不得而知了。
于是秦家後人由此推測,作為家主信物的應龍佩,原身就是使者獻的那塊璧。
應龍佩祭祀過水神,經由了始皇帝之手,從公子高到嬴琛再到秦家的每一代家主,流傳了數千年,也被蘊養了數千年,如果連它都承載不了氣運的話,就更不用指望其他器物了。
但是承載氣運,還是如此龐大的人族氣運,這種事誰都說不清會不會對應龍佩造成影響。
這不僅是秦家的家主信物,更是一件意義重大的文物,要是一不小心給弄壞了……
長定公主東方介都不敢說自己賠得起。
秦麟書沉默地解下玉佩,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撫摸的動作也輕柔無比,眼神缱绻得像是在凝望他的妻子。
他看了看東方介,又看了看葉司,“不小心”流露出一絲苦笑。
“秦家主……”
秦麟書的眼神讓葉司愧疚極了。
年輕的校尉不知人心險惡,險些脫口而出要給秦家補償,及時接到了東方介的眼色才讷讷住嘴。
王黍盯着秦麟書,覺得這貨的臉皮比當年更勝一籌,大家都看出他在演,他照樣能若無其事地把這出苦情戲演完。
秦麟書把應龍佩捧起,捂在胸口,莊重嚴肅中暗含幾分痛苦,雙眸中隐隐閃爍着淚花。
他沉痛道:“事關天下萬民,我又何必計較秦家一門一戶的得失?公主殿下、葉校尉乃至在座的各位使君、同道,皆為此事殚精竭慮,秦家不過是失了一塊玉璧,又有何可惜之處呢?”
他戀戀不舍地看了應龍佩一眼,緊接着連忙扭過頭,似是不忍再看。
捧起應龍佩,秦麟書快步走到長定公主面前,肅然一拜。
“計利當計天下利,我秦家願将應龍佩用作鎮物,唯望此役凱旋,江山重得太平。”
秦家主說得冠冕堂皇,底下的修士們卻不知在心裡罵了他多少遍了。
秦家的确出了一塊玉璧,但秦麟書此言還順道擡了他們一手,逼他們不得不為刑天之事盡心盡力。
若有人打定主意不出力呢?
什麼,你們太過分了!人家秦家都把家主信物拿出來了,你們多出點力又能怎樣!
倒是另一邊的朝廷官員有好些個暗暗點頭,覺得外界傳言有誤,秦家這位家主其實是明事理知大義的。
最終結果對東方介有利,她也樂意陪此人演下去。
“快快請起!秦家主豈不聞春祈秋報?今日君能為天下百姓舍了應龍佩,明日天下百姓定不負君,孤與大乾亦不負君!”
東方介也不知那應龍佩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便不願輕易許下報償,隻能先給蓬萊秦家畫了個虛幻的大餅,能不能兌現得等打完這仗再說。
不過她的話中透露出來的信息還是重要的。
長定公主什麼時候能代表大乾了?好些官員都呆滞了,捋胡須的手僵在半空。
是陛下的意思,還是長定公主有意皇位的宣言?
不過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他們擁有的時間是邵唐用命強行換來的,哪有心思在無關的事務上拖延。
于是話題又回到了龍城瀚海陣上。
葉司點出了陣圖中的幾個關鍵位置,直言表明這些位置光有鎮物遠遠不夠,需要人力把守,才能維持陣法正常運轉。
東方介身為主帥自無不可,當即點了幾個好手,這幾日随葉司熟悉陣法的運轉,免得上手慌張壞事。
秦琢依然舉着陣圖,隻是看不到布帛正面,也聽不懂他們在讨論什麼,隻能怔怔地放空了思緒,偶爾回神都是在擔憂怒濤先生那邊如何了。
東方介已經言明兩條路都要抓,接下來的三天裡,他們既要等待朝廷軍隊和仙門主力的到來,又要勘探戰場,布置龍城瀚海陣,還要派人馳援秦宏聲,找回刑天的頭顱。
秦琢的精神緊繃了太久,這主帳中溫暖如春,不受寒風侵襲,耳邊的人聲不斷嗡嗡作響,他也懶得一一分辨清楚。
久而久之,竟泛起了些許困意。
突然聽到有人提到了他的名字的時候,才一個激靈驚醒。
秦琢略顯茫然地看向了書劍派的掌門古鈞,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叫自己。
好在古鈞有顆七竅玲珑的心肝,看出他沒怎麼在聽,便半是解釋半是詢問道:“應龍佩作為鎮物離不了人,在下拙見,保護陣眼的差事,不妨就叫秦家自己人來吧,玄鳥閣主意下如何?”
“是啊是啊。”秦家主笑眯眯道,“這事我不放心讓普通弟子去做,到場的秦家長老執事都是要上戰場的,想來想去,還是奇兵天降的昆玉最合适。”
秦家共設九位長老,下轄一軒二樓三苑四閣五堂一共十個實權機構,以及一些書院校場八珍館等場所的負責人,這些加起來有二三十位執事。
但其中水分那麼大的,隻有秦琢一個。
秦琢倒是希望自己能派上點用場,便當即應下。
讨論接近尾聲,衆人先後領命而去,秦琢卻被葉司叫住了。
“玄鳥閣主,可否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