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氣鼓鼓地躺回被窩裡,翻了身背對周負,一副我鬧脾氣了你快來哄哄的姿态。
周負從背後環住他,埋下腦袋,輕輕蹭了蹭他的脖子,熱氣含着笑意吐在秦琢的耳邊。
“可是阿琢就是很好看,我說實話都不可以嗎?”
語調綿軟,委屈巴巴的,聽得秦琢心裡像是被小貓撓了似的發癢。
歎了一口氣,秦琢寬宏大量地轉了回去,伸手捏着周負的腮幫子往外扯,“惡狠狠”地質問道:“你說實話,這些都是跟誰學的?”
周負不是初次誇贊他的長相,但這一回調笑的意味格外濃,秦琢不禁開始思考起自家純良的不周君是不是被什麼人帶壞了。
周負被扯得嘴角漏風,含含糊糊地說:“沒有誰……”
“嗯?”秦琢挑眉,尾音微微上揚。
沒有絲毫猶豫,周負果斷把秦思源賣了:“是秦少主,他今天給我推薦了好多小說和話本呢。”
“你看了?”秦琢松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戳着周負臉上被他捏出來的紅印子。
“沒有……嗯……”周負莫名心虛,移開目光,“也就看了一點點吧。”
秦琢忽的一笑:“好看嗎?”
“好看。”周負下意識地回答,又見懷裡的人笑意漸深,察覺不對,趕忙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不不不,不好看!”
“好看就好看嘛,我以前也挺喜歡看的。隻是思源愛玩兒,你别由着他胡鬧就行。”秦琢笑着點了點他的額頭。
“真的嗎?”周負頓時興味盎然,驚喜地追問,“那阿琢看過《華蓋記》嗎?”
秦琢将自己往他懷裡靠了靠,安心地合上雙眼,道:“你喜歡這本?思源也很喜歡這個故事。”
“其實是我隻看完了這本,孟少莊主說《華蓋記》的作者在詩文上造詣極高,但是偏偏不喜歡寫,年紀尚輕、前途大好時就厭倦官場、歸隐山林了。”周負低沉的聲音壓得又輕又緩,如同細雨輕拂。
“是啊,那位名家的詩文已經散佚了大半,反倒是《華蓋記》這種遊戲之作廣為流傳,真是……哎。”秦琢感歎了一句,品出了周負話裡的意思,“莫非比起《華蓋記》這書本身,你實際上對作者更感興趣?”
周負想了一會兒:“嗯,可以這麼說吧,比起話本小說,旁人的一生更吸引我,對于我來說,他們的生平才是值得翻閱的書籍。”
秦琢輕輕撫上了周負的臉頰,溫柔如水的眼神中充滿理解和欣賞:“原來是這樣,或許是因為你已經看慣了太過宏大的事物,譬如天地、譬如山海,所以那些平素不起眼的細微之處,便會令如今的你分外着迷。”
“的确如此。”周負贊同地點點頭。
秦琢用指腹摩挲過他的嘴唇,随後狡黠一笑:“那麼敢問不周君,我這本書又值得你讀多久呢?”
周負裝模作樣地沉思片刻,趁着秦琢沒反應過來,忽然在他的唇上親了一下,在愛人羞惱前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那就要問阿琢想什麼時候讓我看完了。”
“不過,我會盡量慢慢品讀的。”
秦琢輕笑起來,聲音悶悶的:“我的生平可是很長很長的,不周君得做好讀一輩子的準備啊。”
周負撫摸着懷中人的黑發,眼底起了一層朦胧的霧氣,浸泡着他岩灰色的眼瞳,悄然生長出難訴的缱绻愛意。
“求之不得。”
他喃喃低語道。
地鋪上确實暖和得渾身發軟,整個晚上秦琢都睡得很安穩,除了夢到一大堆毛茸茸的小動物在自己身上踩來踩去,還嘤嘤嘤地嬌聲叫喚,壓得他胸口發悶。
“黑石子,說過多少次了,不要上床……”他迷迷瞪瞪地嘟囔了一句,随後立刻反應過來,自己不在秦府的琅華居裡,身邊擠着他的也不是黑石子。
周負的呼吸微不可聞,一隻手墊着腦袋,另一條手臂攬着他,這家夥幾乎是趴着睡的,半個身子都壓在了秦琢的身上。
秦琢微微側過腦袋,借着從門縫裡擠進來的天光,默默盯着枕邊人看了許久。
他愣是一聲不吭,一動不動,直到粉色撲上了周負的耳根。
“你是醒了,還是根本沒睡?”秦琢終于移開目光,轉而看向屋頂,心平氣和地問。
周負睜開雙目,眼底沒有半點初醒的迷蒙,他往旁邊挪了一點,心虛回答:“……不能算沒睡,還是睡了一會兒的。”
眼神亂瞟,他總不能說自己盯着阿琢看了一個晚上吧?
秦琢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聲,雙手抵住他的胸膛,一用力,便将他仰面壓進了柔軟的地鋪裡,随後翻身而上。
秦琢低眸時,綢緞似的黑發也垂落下來,晃晃悠悠地懸在周負眼前,有意無意地輕輕掃過他的臉頰。
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周負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下意識地扶住了秦琢的腰身。
“阿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