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峪關在長城末端,位于嘉峪山隘口處,城關橫穿沙漠戈壁,綿延一百裡。
此乃河西走廊的必經之處,是西域進入中原的唯一通道。哪怕嘉峪關外戰火不斷,前往嘉峪關的異國使節和商人依舊絡繹不絕。
他們大多鷹目高鼻,毛發旺盛,身上散發着異香。公冶明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那異國商人立刻操着不标準的漢語,向他推銷什麼。他慌忙避開目光。
他們一行人此刻在嘉峪關内歇腳,待鐘錫安排接下來的目的。從高台衛到嘉峪關有一百多裡,士兵們日夜趕路,此時也都累壞了,沒心情去尋别的樂子。
隻有廖三千精力旺盛,在異國商人中走來走去,遇到美麗的金發女孩,他還要搭讪幾句。
他自然也聽到了那商人對公冶明說的話,好像蒼蠅見到腐肉般,快步向公冶明靠近過來。
“他說這些都是上好的寶石,你可以看看,不貴的。”廖三千以為公冶明沒聽懂商人口音濃重的漢話,給他翻譯了一道。
“我身上沒有銀子。”公冶明說道。
“唉,都是上沙場的人了。銀子留着還有什麼用,不如花了拉倒。”廖三千感慨道。
公冶明說道:“我銀子都拿去買藥了。”
買藥?原來他說的不是客套話,是真沒有銀子了,廖三千自覺沒趣地撓了撓頭,扭頭對商人說道:
“給我來……就這個吊墜吧,我要送給那位姑娘,她應該喜歡。”
廖三千滿腦子想着在走之前爽最後一下。他以為西域姑娘更開放些。
當他把吊墜拿到金發姑娘面前,表明他的意圖後,換來的是一個響亮的巴掌。
目睹這一幕的士兵們都忍不住大笑起來。
“你不如撒泡尿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麼鳥樣。”禹豹則是笑得最開心的。
廖三千吐了口氣,心想不和這些小白臉一般見識。他模樣确實磕碜了些,皮膚黝黑,鼻子是那種碩大的牛鼻子,眼睛有點小,透着股兇相。因此他把所有長像比他英俊的男子都叫小白臉。
他假作淡然的回到衆人面前,擺出一副是她不懂中原男人的好的面孔,轉眼又和幾個賭牌的玩耍起來。
而鐘錫總旗,正和都指揮佥事常瑞一起,和嘉峪關的将士們商量接下來的行動。
“關外都是敵人,你們多加小心。”嘉峪關的千戶官這樣說道。
“鞑靼已經攻破沙州了?”常瑞問道。
“沙州已經十天沒有消息了,鞑靼攻勢很猛,送糧的隊伍有去無回,沙州恐怕已經失守了。”那千戶官說道。
“沙州那麼大一個城,還配着最新的五雷神機炮,應當有不少囤糧。半年也能撐得住,但越往後拖,對我們不利,得盡快替他們解圍。嘉峪關還能出多少兵?”常瑞問道。
那些個千戶官看看指揮佥事,指揮佥事又看了看指揮同知。最後,終于有個也不知是什麼職位的人,略帶為難地開口道:
“嘉峪關的一千人是守關的,這是太祖的命令。嘉峪關一但失守,鞑靼就會直入大齊腹地了,這一千人萬萬不可亂動啊!”
常瑞歎了口氣,算了算手頭僅有的一千兵力,頗感為難。
皇上的命令是守下沙州,堅決不可讓火炮流入鞑靼手中,按先前的消息,沙州應當還有都司佥事尤啟辰指揮的一千人。尤将軍骁勇善戰,又是常年征戰西涼的老将,有他在,沙州一定還在支撐。
“我們得先把從嘉峪關到沙州的糧道打通,這樣沙州的兵力才能發揮用途。”常瑞說道,伸手指着桌面上巨大的絹布地圖,那上面詳細畫着從嘉峪關到整個西涼的地形和大小城池。
“玉門的消息如何?”他指着那座離嘉峪關最近的大城。
“玉門由赤斤衛護衛,暫時沒有危險。”指揮同知說道,“但問題是……”
他伸手指着橫跨在玉門和沙州間的疏勒河。
“鞑靼守住了疏勒河西岸,要去沙州,必須渡河。”
這河是天險,常瑞的眉頭皺緊了。疏勒河又寬又長,火炮不可能布滿河岸,因此鞑靼輕而易舉地占領了那裡。
鞑靼不是沒有策略的,他們曾經從北向南越過長城,直沖天乾關,離京城僅有數百裡。這次,他們沒有像先前那麼激進,但常瑞有一種隐約的預感:鞑靼這次來襲,是沖着嘉峪關來的。
他們圍困沙州,若是大齊為了加強兵力,調走嘉峪關内的守軍前去救援沙州,那嘉峪關一定是接下來失守的那個。
他的确調不了嘉峪關的兵。
“得去赤斤衛調點兵。”常瑞說道。
“赤斤衛的兵……恐怕也動不了。”一人略帶猶豫地開口了。
“為何?”常瑞問道。
“赤斤衛的兵比高台衛更少,隻有八百人。”那人小心翼翼地說道。
“怎麼回事!?”常瑞怒拍了下面前的桌子,這一掌直接将擺放地圖木桌劈成了兩半。邊上衆人戰戰兢兢地看着,無人敢說話。
“這麼點人,為何不說?為何要謊報兵力?”常瑞難以置信地質問道。
他出發時得知的消息是,赤斤衛剩餘四千餘人,兵力充足。如今到了這裡一問,赤斤衛隻有八百人。八百人,守個玉門都費勁,哪還有兵給他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