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輕河踏上虛空先去找裴顔,卻見他隻以自身靈氣為劍,引淩雲宗高級法陣圍困陰燭。楚萬生則腹背受敵,一邊抵擋楚夢停,一邊提防陰燭在背後暗箭傷人。
夫妻多年落得兵刃相向,楚萬生甚至來不及感歎,求生與除魔的本能就已經迫使他加入這場混戰。
“師父!我來幫你!”
山輕河結陣焚明,将從背後靠近裴顔的爪牙盡數剿滅,奈何陰燭魔修深不可測,隻一刹那便又生出更多魑魅魍魉。他連忙落下兩次去魄,也隻是勉強将陰燭的速度拖延了須臾,眼看裴顔手下結陣的速度越來越快,山輕河不禁心急如焚:
自己這區區結丹之境在重要場合下實在沒用!
“去幫楚萬生,低階去魄陣對她沒用!”裴顔掠過,在風中留下叮咛。可山輕河如何肯依?
他雙目緊閉,再睜開,眼瞳竟閃過一抹血色,手中的弟子劍亦铮铮作響。兩相混戰中無人發現他的異樣。山輕河試着像在雲煙國時一樣,強逼胸中那股莫名而強大的能量肆意噴湧,他順勢一躍,起陣噬月,生生把陰燭的防禦符紋撕裂一道狹窄縫隙。裴顔冷凝一望,立刻破陣而入,一劍下去幾乎要震碎陰燭五髒。
“你是何人!”
陰燭口角流血,一邊竭力抵擋裴顔鋪天蓋地的劍氣,一邊向遠處的山輕河發問:“淩雲宗弟子怎會有如此霸道邪煞的劍氣!你到底是誰!”
陰燭搏殺間眼神竟有些興奮貪婪。她不顧一切迎面攻上裴顔的強大靈陣,隻為了靠近山輕河幾分,看清他劍氣中的玄機。
“陰燭!你殘害生靈罪惡滔天,不要再生惡念了!”裴顔側身将山輕河牢牢擋在身後,手執長劍,眼看就要将陰燭劈成飛灰。
“裴師尊!”楚萬生凄喊一聲,用力掙脫楚夢停的束縛,躍至裴顔身側。
山輕河見狀暗道不好,亦緊跟着楚萬生落在裴顔身邊。他冷冷掃過楚萬生于心不忍的面孔,手下卻毫不留情地對陰燭落下一道道加強陣法,力道雖不及裴顔的法術讓陰燭傷筋動骨,但同樣給她帶來陣陣壓迫,師徒合力将她漸漸逼至絕境。
山輕河眼看楚萬生在裴顔拼死相博時卻隻顧婆婆媽媽兒女情長,眼中不由染上怒火:
“楚家主!你不要告訴我你念起夫妻恩情,想讓我師尊刀下留人!你若是清官難斷家務事還請趁早退步抽身,至少給楚宴清和楚家上下幾百人留條後路!”
楚萬生聞言腳步一頓。他劍目微合,一掌将緊跟而來的楚夢停控在幾丈外,一手持劍猶豫不決:他絕不可能幫陰燭打裴顔,又下不去手親自絞殺自己的枕邊人。
楚萬生夾在他們之間好似裂成兩截。偏偏哪一端都不完整,哪一端都寫滿殘缺。
另一邊,楚夢停本想解決了楚萬生再去殺陰燭,沒想到楚萬生居然會在戰場上沉浸于世事無常,一時松了機警,給他露出一個可趁之機。楚夢停當機立斷,借由鈴铛陣的幻術将楚萬生困住,自己則抽身繞到裴顔身後,借裴顔師徒二人前後夾擊之便,瞅準時機,毫不猶豫地将一身魔修全數灌進萬鈴劍——
沖着陰燭的腦袋就削了下去!
這一劍下去,陰燭腳下的萬丈陰符立刻搖搖欲墜,噴出的鮮血染紅了裴顔的白衣,又濺上山輕河的眼皮。
詭異的是,陰燭的頭顱卻沒被砍掉!
她如木偶一般僵持不動,唯有頭顱倒轉過來,一雙鬼目直勾勾盯着楚夢停,旋即尖叫一聲,釋放全數魔修将楚夢停炸成碎片。
電光火石間,一個黑影一閃而過,生生将楚夢停擋在身後,替他受了這挫骨揚灰、碎屍萬段的緻命一擊。
高空之下的楚宴清瞪大雙眼,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地哭喊。緊接着,這黑影又和陰燭一起爆裂成無數碎片,洋洋灑灑飄散開去。
一時間,火光、屍屑、燒焦的衣飾,紛紛揚揚灑滿天空。
夜盡天明,遠方亮起一絲微弱光線。然楚家院中的黑夜仍未褪去,從天而降的淋漓碎片如一場惡雨,給滿地狼藉的大地塗上淋漓绛紅。
一瞬間同時面對雙親身死,又是以這般慘烈詭異的死法,楚宴清幾乎暈死過去。要不是佟蒿身強體壯扛着,恐怕他的魂兒也要跟着父母去了。
陰燭臨死前的這一必殺之招極其霸道,就連裴顔也隻來得及将前方的山輕河一把扯到身後護住。慌亂中,他對上對方同樣驚懼決絕的眼,竟又被掐着腰,一個巧勁兒轉回,随後師徒兩人伴随着裴顔的防禦陣自空中掉下,重重砸落在地。
山輕河咬着牙,把前胸後背劇烈的疼痛咽進肚子裡,隻虛靠了一下裴顔的頸窩,便立刻撐劍起身将裴顔一把拽起。他側身看着魂飛魄散的楚宴清,原想擡手扶一把,一個物件兒卻突然自高空墜落,正砸在他和楚宴清面前。
楚宴清癡呆麻木地低下頭看了看,接着倒退兩步,一下子跌倒在地。一息之間,他眼中入魔般布滿血氣殺意,整個人瘋了般不顧一切地沖向楚夢停。
山輕河覺得奇怪,仔細一瞧,才發現原來掉下來的物件兒居然是楚萬生的一截斷手。
那手已經燒得血肉模糊,仿佛一塊半生不熟的肉,紅白相間流着血絲,隐約透着一股燒焦的肉味,在屍骸遍野的楚家莊裡與無數戰死的楚家子弟的斷肢殘骸融為一體。隻有那枚融化在食指末端的碧玺金鳳家主戒,在戰火中銘記着他的身份和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