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顔走近兩步:“玉簪,能不能鎖定這個人,隻放有關他的畫面。”
玉簪點點頭,随即握緊拳頭渾身用力,一雙柳葉眉擰成一股麻繩。
在玉簪的努力下畫面越來越快,一會閃過紫衣人,一會閃過譚鏡軒;一會是漫長無垠的黑暗,一會是咿呀學語的嬰兒;一會是兩個白衣仙人閑庭漫步,一會是漫天火海生離死别。
終于,玉簪仿佛被抽盡力氣,身子一晃倒了下去,畫面也随之消失。
“小心!”
山輕河沖過去将玉簪接住,裴顔在他背後尴尬地停住腳步,收回伸向玉簪的手。他不經意地一瞥,發現玉簪似乎在山輕河懷中笑了一下。
裴顔訝異地挑起長眉。
山輕河看着他和裴顔極為相似的臉,一時有些緊張:“師父,他怎麼了。”
裴顔本該直接輸靈力給玉簪,不知為何卻遲疑了片刻,“沒事,他剛剛恢複,擔負不起如此大的靈力波動,變回玉簪緩一夜就好。”
“哦哦。”
山輕河把玉簪扶到凳子上,看着他和裴顔神似的臉龐,看着看着,竟看出他眼眸中有一抹柔情。山輕河不敢相信,下意識倒退了一步,被裴顔伸手攬住腰站定。
“怎麼如此不穩重?”裴顔語畢,驚覺自己語氣中的嗔怒,臉色不禁一冷。
山輕河小心翼翼看了師父一眼,讨好地往他身上靠了靠,“玉簪和你有點像,我一看他這麼難受就感覺是你難受,心裡就慌了。”
裴顔臉色和緩。
說話間玉簪已經默默幻回原樣,裴顔揮手将其收入囊中。本來他是想交給山輕河保的,現在他突然不想了。
裴顔:“天色尚早,你再睡會,我去看看佟蒿。”
“我和你一起去。”說着,山輕河便開始更衣梳洗,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跟了去,裴顔隻好随他。
二人特意繞開人來人往的靈堂,走小路繞到佟蒿房間,推開門卻不見他人。山輕河眸光一動,帶着裴顔去了從前佟桀的院子,開門一看,果然見他六神無主地呆坐在佟桀屋裡。
山輕河腳步一頓,驚覺不過一夜之間,佟蒿整個人仿佛老了許多。那個歡歡喜喜下山回家的少年仿佛跟着佟桀一起死在了落日山。
如今坐在這裡的隻剩一個空殼。虛有一身修為,卻如瀚海浮萍,心無所依。
山輕河看到他這幅模樣,心頭又滌蕩起些許愧意。
作為外人,他尚且無法釋懷佟桀死在自己眼前的悲痛。血脈相連手足之情的佟蒿,又該如何承受這空缺了一人的世界?
山輕河抿着唇,忽然理解了那天他被冤枉指責時,佟蒿為什麼一句話也沒說。
裴顔和山輕河站在門口靜靜地看了很久。
那短短一道門的距離,将一個少年人的心割據成幽森死地。佟蒿如陷泥沼。不動則以。
動,則痛徹心扉。
日光寸寸斜倚,将山輕河和裴顔的身影拉得狹長如刀。裴顔長歎一息,挪動腳步,将形同枯槁的少年摟進懷裡。
山輕河看着佟蒿神色麻木無知無覺的模樣,深怕曾經那個跟他一起挑水一起練劍的人再也回不來了。他心裡一疼,立刻将當日賭氣冷落佟家人的心思抛諸腦後。他快步蹲到佟蒿跟前,用裡握着他的手說:
“佟蒿,我們查到兇手下落了。”
佟蒿好似沒聽見一樣,仍木木地靠在裴顔懷裡。
好一會兒,他才緩緩轉過頭,眼神逐漸聚焦在山輕河臉上,聲音仿佛斷弦的琴,嘶啞難當:“你,說什麼?”
山輕河和裴顔對視一眼,沉聲道:“我說,殺死你大哥大嫂的人我找到了,是譚鏡軒。”
佟蒿聞言猛地掙開裴顔,擡手招來随身佩劍。
他手握長劍,神色肅殺,眉眼間再無半分少年意氣,隻剩濃濃仇怨,一字一句道:
“譚鏡軒是嗎?好。此間山河,有他無我。”
“等等!佟蒿!”山輕河起身去追,佟蒿已大步流星踏出院子。他飛身去攔,卻被佟蒿一掌掀翻,情急之下山輕河隻好落了一道陣法,這才将人困住片刻。
“佟蒿,你要去哪找譚鏡軒?”山輕河收陣,玉沙劍鞘橫在佟蒿劍前,“你連他在哪都不知道!怎麼報仇!”
佟蒿頂着他的劍,神情激動:“就算把神魔大陸翻過來我也要把他找到!”
裴顔皺着眉甩出一道劍氣,分開刀劍相對的兩個弟子。他反身攔在佟蒿身前,還未開口,面如沉水的威嚴氣度已迫使佟蒿松開手。長劍當啷落地,佟蒿如夢初醒。
他呆呆看着來人:“師尊......”
裴顔伸手召喚,長劍重回他手中,他撫過劍身卻沒有交給佟蒿,隻是淡淡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