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景如是變了陣勢!快,把所有人帶走!”
柳如雲發現景如是動作,立馬拂袖一甩,将幾千人用一陣風送出了天阙台外,佟蒿、冷棠等人也迅速安排其餘人等撤離。
很快,大部分來客都離開了天阙台,餘者隻剩實力可與景如是一戰的三大長老,以及楚宴清、秋沉和佟蒿等一系嫡派子弟。唯有湯小七,既不是實力雄厚的猛将,也不是嫡傳弟子,仍執意提劍守在山輕河一旁。
“大師兄!林寂說過,火靈華會反噬你的水靈華,若在強拼,我怕......”湯小七咬咬牙,雙手合掌将湯圓祭出,“景如是是沖你來的,一旦三位長老被牽制,九靈神獸陣完全開啟你定然招架不住!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不行!”山輕河雙目已閃爍發紅,火靈華已經在逐漸接管這具身體,但山輕河也不肯相讓,拼死調用裴顔留下的一縷微薄靈識,與火靈華苦苦相抗,“你若再用湯家秘法,我也不配做這大師兄了!”
湯小七聞言一愣,繼而在秘法逐漸燃起的滔天紅光裡微微一笑,神情動容,言辭溫軟:
“師兄,我幫你,并非為此。”
話音方落,業火紅蓮遍地盛開,湯小七所在之地轉瞬淪為無邊業火,時有斷肢殘骸魔煞惡鬼浮遊其上。然而不過一瞬功夫,黑色火焰變為金色蓮花,湯小七的身影也漸漸透明,隻見一股青煙騰挪輾轉,緩緩注入山輕河的百會穴。山輕河直覺一股強大的靈力灌注全身,奇經八脈五髒六腑都受其照拂,修為瞬間達到他身體承受極限的巅峰。他蓄力一擊,怒号中斬落一劍,硬把九靈神獸陣缺口處劈開一口。景如是震驚之後,立刻着手修複。
“了不得,魔族既與鬼界有了交易,這下便是滿天神佛在此也沒有放過你的餘地了。”景如是雙指為劍騰空而起與山輕河對劍相撞。
幾聲風卷殘雲般的響聲後,山輕河已然徹底紅了眼睛,玉沙劍虎虎生風步步緊逼,景如是雖能從容招架,但到底已是強弩之末點燈熬油,越急于求成,越體力難支,步伐劍鋒未一旦出些馬腳,立刻便被山輕河一一重傷。
“山輕河,你還敢說你不是萬古邪魔!”景如是捂着受傷的手臂怒吼一聲,“柳如雲,你自己看!”
景如是竭力揮出一劍,将山輕河打翻在柳如雲三人跟前,趙宜清眼疾手快飛出一根銀針,卻被緊随而來的另一支銀針彈開,釘進一旁的柱子裡。
一個微弱的女聲在背後響起:“此刻再用銀針克制,他會爆體而亡!”趙宜清大驚,回頭尋找聲音來源:“誰!”
來人隐在黑暗中繼續道:“雙生靈華既已發作,壓是壓不住了,不如趁機抽離,或許他還有一線生機!”
“說得輕巧!真要那麼容易,裴顔何必走這一遭!”趙宜清喊道。
女子躲着衆人的鬥法悄悄靠近宜清,“我有辦法!我雖不懂修行,但靈為心之本,我醫治過體内有兩種心性人格的病人!隻要找到他心中愛極恨極之事,再用離魄、留魂兩陣引導,可以将他的另一個靈華剝離!隻是過程痛苦萬分,常人恐難以承受!”
趙宜清心下猶疑,“你到底是何人?”
桑枝急迫道:“我是雲煙國的一名大夫,五年前被裴師尊和他的大弟子所救。既然這位景家主隻想斬妖除魔,那引出火靈華,保全山輕河,不是目前最好的辦法嗎?”
趙宜清看着雙目赤紅、滿身血腥的山輕河,突然猶豫了。
他給山輕河搭過脈,一眼就能看出此刻山輕河已經完全失控。雖然他劍法另辟蹊徑,主橫斷殺伐,但下手留有餘情,似乎在顧忌什麼。看那劍鋒回轉的力道,倒有幾分山輕河以往的機巧與氣魄。
難道此刻是雙生靈華共主體内?這時候若貿然動手,萬一出了差錯,他怎麼跟裴顔交代啊?
“宋束刀,你去幫他!趙宜清,還愣着幹什麼,還不給裴顔傳音,也許他真的沒死呢!”柳如雲一聲暴喝打斷了趙宜清的思慮。他連忙撚了個隻有他們四人知道的陣決尋找裴顔的下落,奇怪的是,裴顔的确有回應,但那回應忽斷忽續極難辨别。
趙宜清頓時犯了難,這算找到了還是沒找到?
“趙宜清!找到裴顔沒有!”山輕河倏忽而至,丢下一句質問後立即反身與景如是周全。
“呃,找到一半,你再堅持一下!”
“......”
山輕河似乎對這個答案極為惱火,劍力越加兇猛,次次直擊要害。宋束刀一面破陣一面提點他:
“景如是此陣缺了一角,不僅是因為那條大長蟲死了,也因為與景如是命數相連的靈獸慘遭屠戮。我記得那家夥應該是個大王八,王八嘛,最怕的就是脖頸被人卡住了!山輕河,攻她上首就能破了這畜生大陣!”
山輕河眼睛一眯,立刻飛出一道滅雪,引無數雪片劍戟般削向景如是脖頸間,景如是果然大驚,立地飛起左右躲閃,“宋束刀,你與這魔障為伍,就不怕天譴遭身,永不得飛升嗎!”
“我呸!你殺人弟子毀人山門都沒被天譴加身,我護着我淩雲宗的弟子何錯之有!景如是,你跟個邪魔外道親親我我恩恩愛愛十四年之久,沒準連孩子都有了,你才應該遭天譴!怎還有臉為景家家主?臭不要臉!”宋束刀罵罵咧咧。
景如是臉色白了白:“世間情愛本就難以琢磨!就算我犯過錯,可我也已殺夫證道!試問裴顔可敢認錯?可敢将此子送予神天一問!”
“狂妄!”山輕河頭舉血色魔陣,雙目猶如滴血,“裴顔有什麼資格拿我證道!”
血海從天而降将景如是淹沒,充斥鼻腔的血腥氣讓每一個人都如臨地獄。柳如雲脫力倒下,摔倒在地,望着半空中的人絕望地搖了搖頭。
事已至此,山輕河體内是萬古邪魔的事已經不證自明。無論淩雲宗多想保他,這一陣之後,怕是再也不能了。
山輕河劍鋒朝下眼看就要刺破景如是頭頂,“你沒資格,裴顔更沒資格!善惡正邪,當由我來定奪!”
“不要!”
楚宴清飛起攔阻,被一道藍色屏障猛地彈出,楚宴清感受到那是山輕河的氣息,似乎隐約可見他在火靈華的壓制下艱難使出這一陣,楚宴清深知山輕河已無法回頭,頓時心如刀絞,“山輕河......山輕河!!!”
千鈞一發之際,景如是破陣而出,周身鮮血淋漓,她不顧一己之身,拼死将手中劍扔給不遠處的景蝶兒,随後隻身躍進九靈神獸陣那空缺的一角。随着景蝶兒撕心裂肺地嘶吼,七彩金光盛放天下,九靈神獸陣完全啟動,十二宮緩緩轉動。
景如是以身入陣,與八大神獸一起,祭于陣中。
柳如雲等人鼎力相抗,終不能及八隻千年靈獸與大乘修為景如是的合力截殺,紛紛跪地七竅流血,靈力大傷。
山輕河亦第一個被九靈神獸陣壓倒。腳下的土地已經深陷三寸,縱然苦苦支撐,他仍感覺周身靈力混亂遊走,竟有傾瀉潰散之象。
不敵間,山輕河額間刺痛,裴顔留下的血痣突然爆開,形成一層淡金色的防護罩,幫山輕河頂住景如是以身入陣的殺意,山輕河被這金光一閃,一隻眼眸突然淚如雨下,随即一聲怒吼,躍入元嬰。
“破境了......大師兄終于破境了......”佟蒿疏散衆人後沖回天阙台,一進來就看到瀕死的山輕河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一入元嬰,天阙台内的能量流動都瞬間跟着不一樣了。從之前單方面的碾壓,逐漸有了彼此相抗的趨勢。可一個元嬰對待景如是殊死一搏之陣還遠遠不夠......
“想殺我......你算什麼東西......”山輕河阖目念咒,一時天地颠倒,血池傾覆,巨山高峰從天傾倒,泰山壓頂般一層層将景如是拼死布下的陣法砸得越來越薄。
“不要,姑姑!不要,不要!”景蝶兒不顧一切想沖進陣中,被楚宴清和佟蒿死死攔住,“放開我!放開我!!!”
楚宴清:“來不及了!景家主已經不在了!難道你要讓整個景家跟着覆滅嗎!”
景蝶兒失語地搖頭,眼淚一串串落下。
趙宜清緩緩拭去嘴角的鮮血:“不行的......若是化神或可一戰,若隻是元嬰絕對擋不住她!山輕河,趕緊走!隻要不死,萬事總有轉機!”
“休想!”景如是的聲音突然在半空響起,隻是那聲音聽來尤為嘶啞恐怖,似乎已不是人的聲音,“今日我定要與這邪魔同歸于盡。景家世代修行,絕不會放任此魔為害世間。”
山輕河雙目赤紅,連衣角邊緣都泛起一層細碎的紅浪,玉沙在他面前飛旋出一個巨大的旋渦,漸漸上升,遮天蔽日,“哼,你用十四年養出一個不遜于我的邪魔,何敢在我面前妄自尊大?還不給本座跪下!”
“轟——”
九宮靈獸陣仿佛被一個巨人從空中狠狠踩下,轟然墜落。天阙台無法承受此等壓力,頓時四分五裂,從搖搖欲墜徹底坍塌成一片廢墟。
“就算我堕了魔,你也别想活!!!”煙塵遍布裡,景如是崩潰地尖叫一聲,竟一劍爆了所有陣中之物的金丹,九宮神獸陣頓時變了性質,從正氣浩然變得邪煞無比,鬼手無處不在地粉碎周圍的一切,俨然成為一座吃人的牢籠。
“景家主!何必!何必啊!!!”
柳如雲眼看她一步步走至山窮水盡,心中大為不忍,幾乎是哭喊着攔阻,但又如何來得及?
景如是已經徹底瘋狂,她和陰崖翻臉後雖以家主之身證道,但心中到底留有舊情。眼看同為魔煞的山輕河非但無法被她剿滅,還流露出反将一軍的意思,景如是想到自己人财兩失,死也不能甘心。因而這邊山輕河剛要站起,立刻就被一股迫人的力量逼得跪到。一擡頭,見滿殿閻羅在側,均拿着奪命刀刃向他追索,體内的靈力也迅速暴走流失,剛突破的金丹之境已在慢慢消散,要不了多久恐怕就要丹毀人亡。
見山輕河身形一寸寸搖擺、佝偻,靈力肉眼可見的四散飄零,景如是凄厲一笑:“萬古邪魔!就算我永不入輪回,也絕不會讓你苟活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