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怎麼了!”湯小七剛想跑過去就被空花一把抱住腰喊道:“别過去,他入魔了!”
“什麼.....”湯小七一愣,接着目光一緊,使勁掙開空花的懷抱,冒死撲向山輕河。他一把掰過他的肩膀,見山輕河面色慘白,雙目緊閉,眉宇間一團黑氣,模樣雖未改變,給人的感覺卻大不如前了。如果說從前的山輕河是一把閃閃發光的利劍,現在的他更像是一條沉重、鏽迹斑斑的鐵鎖。
整個人沉郁、壓抑、深沉。
看一眼都令人窒息。
湯小七似是不敢相信,他的手顫巍巍地虛撫着山輕河臉側的輪廓,語無倫次地安慰:“師兄......沒事,沒事的,我來想辦法,我想辦法救你!我一定會救你的!”
山輕河終于緩緩睜開眼,湯小七看着他一下子說不出話了——那雙眼,那雙眼好像換了個人一般冰冷陌生。夾雜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漠然垂首,似乎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山輕河,”空花為了喚醒他也不管裴顔的交代了,直接從懷裡掏出金簪遞給他,同時仔細觀察着他的神色,“裴顔叫我把這個給你,說你用得到。”
山輕河久久沉望着那枚璀璨華麗的金簪,僵硬的眼珠突然一動,手上像綁着千萬斤鐵鎖一樣笨拙沉重地擡起,直挺挺地拿走金簪,又直挺挺地垂下,臂膀間發出一聲關節碰撞的聲響。
“師兄,”湯小七看着判若兩人的山輕河話音已有哭腔,“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啊!”
“吵死了!别哭得跟死了男人一樣行不行!”
木門被一腳踹開,面紗男摳着耳朵眼不耐煩地走進來,強勢地擠開身前兩人,大大咧咧地把山輕河從頭到腳“咔咔”擺弄了一遍,一邊檢查,一邊沒好氣地瞅了湯小七一眼:
“裴顔都沒哭,你在這哭什麼喪?”
湯小七被面紗男嗆住,一雙眼被幾欲流出的眼淚憋得通紅,額頭上還頂着個逃竄時撞出的大包,整個人好不狼狽。他求助地望向山輕河,卻發現山輕河目光沉沉地盯着紅面紗,根本沒把他的窘境放在眼裡。
湯小七不知此人來路,仍是緊張不已,張開手攔在山輕河跟前,“你是誰,要對我師兄做什麼!”
面紗男煩躁地揮開他的手,一邊在山輕河背後幾個穴位點了幾下,一邊面不改色地搶白回去:“這裡沒有什麼‘師兄師弟’,隻有一個剛剛加入我魔族大軍的山輕河。”
說着,面紗男停下檢查,不耐煩地回過頭,面帶不屑道:“魔界的人都死光了?你們兩個是怎麼活着走到這的?”
許是面紗男下手太重,山輕河破敗的髒腑遭不住,氣血通暢的同時忍不住悶咳出聲,他飛快地瞥了一眼三人各異的神色,低聲道:“是我。”
“哦。”紅面紗冷笑一聲,“我說呢,要不是那頭豬把你當孩子養了幾日,也不會對他們兩個手下留情了。”
空花對畜生之流分外敏感,湯小七還沒聽懂他說什麼,空花已經無師自通地理解了“豬”指的就是巨蟒。他害怕地縮了縮身子,躲在湯小七身後,隻露着一雙大眼睛盯着山輕河的反應。
嗯,今天這事兒得跟裴顔說。
紅面紗把山輕河翻來覆去拍打一遍,還不忘抽空上下掃了眼湯小七,見他雖形容狼狽卻有一張出水芙蓉似的小臉,尤其那雙眼,看着山輕河時都快化成一汪春水了,紅面紗勾起嘴,嘲笑不疊:
“你還真是了不得啊,出了淩雲宗還能有相好巴巴跟來。隻可惜我這裡可不是什麼溫柔富貴鄉,容不得你們幾位再續前緣。”
見面紗男語氣不快,空花閃身跳到一邊,高舉雙手明智:“不關我的事,我清清白白,我是......久仰魔尊大名,慕名而來!”
面紗男剛要發作,就見山輕河空洞斑駁的身軀終于接受了魔力的催動。他動作遲緩地扭過頭,揉了揉煥然新生後依舊僵硬冰冷的脖頸,壓着心底的煩悶打發湯小七離開:“回去,這不是淩雲宗弟子該來的地方。”
“師兄!”
“仙魔殊途,小七,回去吧。”山輕河淡淡看他一眼,舉手示意空花一起離開,誰知空花卻在小七身後拼命擺手,看那意思似乎與小七不是一路的。山輕河蹙眉猶豫。
“我已經離開淩雲宗了。”湯小七才不想走,他連忙抱着山輕河的手大喊一聲,“我去了淩塵殿見了裴顔,我現在已經不是淩雲宗弟子了,你若要入魔,那我便和你一起入魔。”
“胡說什麼!”山輕河猛地甩開他手,“走!”
“我不走!”湯小七蹿到山輕河背上纏着他的腰身,眼淚一連串地往下落,“我從天阙台暈倒被送回淩塵殿,再醒來就天翻地覆了!我怕再見面又要和師兄滄海桑田,這次我無論如何也要呆在你身邊,再也不要和師兄分開了!”
湯小七真情流露,然而這番話在山輕河耳中卻分外沉重:是啊,如果他知道慶安年宴後會是這樣一番景象,如果他知道他和裴顔之間也會有滄海桑田的一日——
罷了。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