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還有一個人比他更難看:湯小七。
他一面不斷在山輕河與紅面紗臉上掃視,一面回響那一日楚宴清說得話:他說山輕河早已有了心上人,難道就是這個紅面紗?
湯小七心裡一酸,見山輕河沒有反駁,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一定是他!
怪不得那時候他死活不讓自己留下,原來是自己礙人眼了!
怪不得紅面紗對他說“不該去的地方别去,不該碰的人别碰”,原來是在宣誓主權!
好啊,原來自己千裡迢迢跑去救命,是做了棒打鴛鴦的那根棒槌啊!
湯小七流着淚,悲憤欲絕地離開了。
這些日子他對山輕河心有所屬的癡念本已淡了不少,但眼瞅着他找了這麼個貨色,湯小七心裡那口發不出來的惡氣便越發執着深重起來了。
這口氣從落日山堵到佟家,從楚宴清跟前堵到見了裴顔。直到聽見秦修幾次叫自己的名字,跟他确認今日與魔族作戰的情況,湯小七才像掙開上吊繩的吊死鬼一樣,深吸一口氣緩回魂來。
“裴師尊,秦修他們說得都是真的。山輕河确确實實已經堕魔。非但如此,他和一魔族女子......男子......不知是男是女的魔族中人暗通款曲,兩個人光天化日之下你侬我侬,端的是天地難容,令人發指!”
趙離瞠目結舌地看着他,暗自拽了拽秦修的袖口,低聲道:“什麼,原來他們倆是那種關系?”
秦修看着他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簡直無語凝噎,紅面紗都堂而皇之宣稱那是 “他的人”了,還能作何解釋?難道要明媒正娶拜過堂,才相信那兩人早已結為秦晉之好?
趙離痛心疾首地閉上眼,暗道山輕河真是糊塗得不可救藥,随後一臉沉重地點了點頭:“湯小七所言不錯。”
座上幾人你看我我看你,臉色各自精彩。
冷棠和林寂俨然無法消化什麼叫“和一個不知男女的人”搞在一起。
景蝶兒則歎為觀止,随後冷笑看向裴顔。
秋沉則嘴角一抽,一邊歎服秦修的承受能力,一邊隐隐猜測他是不是對龍陽之好并不排斥。
相比之下,楚宴清的臉色就複雜多了。
他是這些同齡人裡最成熟穩重的,生得一副君子骨,長得一顆玲珑心。要說誰是在裴顔之外最了解、最知道山輕河的人,一定非他莫屬。而且山輕河和裴顔那點事兒,他也是第一個看出端倪暗中幫忙的。
這會子你跟他說山輕河抛棄了裴顔,反和魔界一個不男不女的人搞在一起了,無異于說:天塌地陷了你楚宴清就是混世魔王,合蓋被萬人唾罵、千夫所指——
都是一樣的離奇和離譜。
所以楚宴清是斷然不信的。
但是湯小七喜歡山輕河這他也是知道的。現在湯小七言之鑿鑿說山輕河和魔族中人言行暧昧,他若強說沒有,反倒會把事情弄複雜,于是隻好硬着頭皮默認了他的說法。
楚宴清為難地看着裴顔,見他依舊神思清澈如清風明月,心下頓時敬佩不已:
果然,這才是高修大德!不論遇到什麼都不會子亂陣腳。
楚宴清謹慎發問:“師尊,您看這事該怎麼辦?”
裴顔看了看堂下三人,面露慈悲:“你們也累了,今日先去休息。明日一早,我親自往落日山走一趟。恐怕魔界還有埋伏。”
湯小七、秦修、趙離:“是!”
衆人陸續散去,裴顔合衣坐在窗前。窗外月色如水,繁星滿天。這一夜尚未過去,裴顔已經覺得身心俱疲。
自從上一次湯小七敢冒着那麼大的風險去淩塵殿質問他,他就覺得湯小七對山輕河的态度不一般。再加上今日他訴說山輕河罪狀時隐藏在義憤填膺之下的委屈,裴顔就更加明白了那是怎樣一種感情。
想起湯小七為山輕河不顧一切舍生忘死的樣子,能讓他如此絕情地說出這樣的話,山輕河必定是真的有所作為,才會讓他心灰意冷,甚至引以為恥。
可是他究竟對魔界中的那個人做了什麼呢?
在他們荒唐一夜後的第五日?
裴顔活動了下僵硬的脖子,輕描淡寫地拂去了“第五天”這個精确到令他可笑的數字。
那樣的事他居然記得這麼清楚,裴顔垮下臉——
簡直一世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