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顔被自己心底的念頭一震,突然頭皮發麻,心跳加速。
冥冥中他好像感應到了什麼,隻是那感應輕如鴻毛,瞬息之間便消失無蹤了。
山輕河見他對自己沉默無言,心下一陣悲哀。他自暴自棄地想:
你還在期待什麼呢?裴顔給你的已經夠多了。恩義、信任、扶持、修為...
你還想要他給你什麼?命嗎?
山輕河冷靜一二,冷眉舉着偌大的黑龍陣沖向裴顔,聲勢雖大,實則全無殺意,更像是小孩子為了引起大人主意自暴自棄地一種打法。
裴顔看清其中關節,亦沉着臉接下山輕河的劍,水魄和擎蒼“咣”一聲交撞,雙劍相擊的瞬間同時微微顫抖,兩人同時一驚,飛快彈開彼此。
裴顔看向他手中劍,“哪來的。”
山輕河略一揚眉,“魔尊傳給我的。”
裴顔狐疑地看着他,心裡又好氣又好笑:當時傳玉沙給他是師徒之間道義恩情的傳承,魔尊傳劍給他算什麼?
這種鬼話也敢編。
裴顔闆起臉,周身祥雲陡然飛速旋轉,似是十分惱怒,“魔界心懷不軌屠戮生靈,今日必将你繩之以法以慰天道!”
說完,巨大的金光陣鋪天蓋地而來,山輕河奮力抵抗,忽而詫異地擡起眼,壓着心底的擔憂,嘴上不幹不淨道:
“幾日未見,裴師尊身手竟這般綿軟無力。難道是我前日太用力,傷着你了?”
裴顔一片好心反被調侃,金光陣力道陡然加大,直直地把山輕河迫進地面。
裴顔緊跟着持劍殺下,劍鋒直指山輕河眉心,裴顔望着那塊本該綴着一朵紅蕊白蓮的地方心裡一亂,劍鋒偏了少許,陣法亦弱了兩分。
山輕河找到機會,反手橫劍在他脖間。另一隻手則牢牢鎖住裴顔兩臂,束在身後,低聲調笑:
“怎麼見了我連劍也不會使了。”
山輕河低頭聞着那人身上熟悉的馨香,心裡又悸動又凄涼,“想我嗎?”
裴顔被耳畔的熱氣刺激到,高聲喚道:“水魄!”
水魄飛起自動攻向山輕河,山輕河給新得的劍取名擎蒼,此劍威力無窮,面對神劍水魄竟也全無懼色。
他與裴顔交戰激烈,期間似乎感覺到擎蒼劍似乎也有劍靈,就像當年的玉沙一樣可以劍随心動,與他渾然一體。
寶劍在手,山輕河心裡鎮定兩分。他不慌不忙應對水魄,另一隻手還不忘插進裴顔掌心,從束縛變成強行十指交握。
見兩把劍打得火花四溢,山輕河幹脆放手,喝到:“去!”
擎蒼立刻猶如脫缰野馬,瞬間以更快地速度和水魄糾纏撕打在一起,兩把劍一黑一白,一進一退,時而掃向周遭樹林,時而飛向無邊天際,仿佛兩隻自由自在的鳥兒,無所顧忌,亦無所約束。
“此劍似乎已修出劍靈。”裴顔的目光追在兩把劍身後,似乎全沒注意到自己的手是怎樣被徒弟抓在手裡。
山輕河輕笑一聲,大着膽子抵在他肩窩,将擎蒼劍與石像之事說了一番。誰知裴顔仿佛聽入了神,眉頭緊鎖,若有所思。
山輕河暗自催促:“裴師尊還不殺我?現在動手正是好時機。”
裴顔手腕一動,想要掙紮,旋即又被山輕河更緊地鎖在掌中,“你連放開我都不敢,我怎麼動手。”
“你不是還有玉沙麼?”山輕河将人轉過來,大着膽子仔仔細細看他魂牽夢繞的眉眼,看不夠似的一遍遍描摹。
瘦了,憔悴了。
連白發都好像沒有以前光潔如雪了。
整個人從裡到外透着疲憊,仿佛風一吹就要消失不見。
想起裴顔變成這樣都是因為山擇栖,山輕河心裡的火就止不住的燃燒:什麼萬古邪魔,什麼萬古上仙,過去的事情為什麼要糾纏現在的他們?已經投胎八百次的人,還陰魂不散執念作祟!
裴晗不是萬古上仙嗎?他修了那麼多功德,怎麼就看不破一個“情”?
山擇栖不是萬古邪魔嗎?他不去翻天覆地禍害蒼生,老盯着一個男人做什麼!
這些神神鬼鬼恩恩怨怨,所謂的功德和道心究竟都修到哪裡去了,累得他和裴顔現在變成這樣!
真是該死。
裴顔見他神色有異,低聲道:“山輕河?”
“什麼?”
山輕河尤在憤怒,裴顔一喊,他下意識應了一聲,沒察覺自己聲音裡帶着深沉怒火,壓得人頭皮發麻。
裴顔側耳躲開那抹低沉,“玉沙劍靈不願意攻擊你。我招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