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想法永遠是隐藏在面具之下,就連曲熵當時都不知道,池彥看似焦躁的催促都是他設計好的。他将‘蠢’字貼臉上讓人忽視自己,也能躲過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池彥低調裝廢物了這麼多年,能滲入到北玄的中樞在太子眼皮子底下從國庫搬了數十萬兩銀子絕少不了細緻謹慎的因素。
想當年他設法力保鶴霜梧,便是打出一張是友非敵的牌給玄蕭的支持者看,宣帝也因想要制衡池彥和穩固人心重用了鶴霜梧,而宣帝這樣一做也正中池彥的下懷。
要說遺憾也并不是沒有,當時他能要挾鶴霜梧,全憑手上的那隻蠱,若蠱沒那麼早被解,他也不會那麼快就與宣帝撕破臉,那麼着急動作,以至于險些沒保住那些銀子。
池彥又叫來幾個手下:“玄蕭失了功力,你們去将他找到。”
“主上的意思是要殺他?這的确是個機會。”
“不,是叫他來談合作,我想他沒有理由拒絕。”池彥是将玄蕭視作鶴霜梧了。
池彥想了想,北玄大亂已成必然,不再是那個必須要玄蕭死才能達到目的的時候了,既然他要北玄大亂的目的已經達到,下一步的斂财還需從長計議。
玄蕭在他看來就如喪家之犬,人人都能拿捏他一下,玄蕭孤立無援,自己這時對他抛出橄榄枝,他沒理由不接受,就如同他當時控制鶴霜梧一樣,他不需要玄蕭聽他的亦或者忠于自己,隻要他給玄蕭一個機會,那人自然而然的就會咬死對他恩将仇報的皇室。池彥自己身處暗處,正好缺一把刀,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玄蕭散了功那輕功也絕不是他能趕得上的,到時會有用處。
可誰都想不到,玄蕭藏身的地方竟是池彥已經被查封了的官邸,這裡很早以前就被官兵搜查了好幾遍,外面有官兵把守,池彥也絕不可能來自投羅網。
就這樣,玄蕭與池彥互相躲在對方的官邸裡,當然也沒必要互相拆家,因為兩人的宅子全都已經被太子下令搜查,全都“拆”過一遍了,隻是玄蕭府裡與以往不同的是,藏書閣憑空消失了,不過也沒人知道。
與此同時,玄蕭已和鶴霜梧碰了面,玄蕭正在用一把剃刀給自己剃發。
鶴霜梧站在屋外望玄蕭時眼睛都紅了,一段時間不見,師父竟然弄了一身傷,還散了功,身體衰敗成這樣。
白發落在地上,直到鶴霜梧走近了玄蕭才發覺有人來。
“師父……”鶴霜梧看到玄蕭蒼老的容顔,眼淚奪眶而出,她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霜梧,怎麼還哭了?”玄蕭将人扶起。
鶴霜梧這才發現玄蕭這是在剃發,她問玄蕭:“師父,您這是在做什麼?”
“束發麻煩,剃了清淨。”他将剃刀遞給鶴霜梧:“來的正好,你幫為師剃發,我有些拿不穩剃刀了。”
鶴霜梧接過剃刀,心疼不已:“師父,徒兒願意為您束一輩子的發,您留着頭發真的很好看。”
玄蕭道:“長大了總是要嫁人的,師父陪不了你一輩子,總不能出嫁了還回來給師父梳頭吧?”
鶴霜梧道:“我不想嫁……”
“有理,這東都中也沒哪家男子配得上老夫的霜兒,入贅都嫌棄,咱霜兒是榜眼,要入贅那起碼也得是狀元才行。你若不喜歡太子那就看看别家,你看今年殿試那範什麼來着狀元郎,品行兼優德才兼備,是世家出身,雖說是庶子,但……”玄蕭打壓的乃是世家入朝任人唯親的不正之風,而非全盤打壓,對于有才德之人,他是欣賞且會重用的。
“師父,我不嫁,我對他們不感興趣。”鶴霜梧打斷玄蕭的話。
“好好好,都随你,師父隻是擔心你孤身一人,師父走了之後,你會孤單,無論你嫁不嫁,師父都護着你,一直到死。”玄蕭暗笑自己,世俗之人皆如此催自家孩子婚嫁,他也沒能免俗。
“呸呸呸,師父與天同壽,怎麼會死?”說着,鶴霜梧又紅了眼。
“與天同壽豈不成了老妖怪了?好了,逗你的,剃發吧。”
鶴霜梧操刀為玄蕭剃發,她剃得很小心。
二人時間都不算寬裕,一邊剃發,又聊起了正事。
“你與太子去過玉栀門,何時回來的?”
“上月中回來的,已經一個多月了,費了很大代價,太子殿下如今隻能被迫裝傻。”
玄蕭輕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他沒繼續問下去,看這情形,想來鶴霜梧已經達成了目的,得了世家的信任。
“這次科舉陰陽榜做得好。”
鶴霜梧聽了這話,臉紅道:“其實……并不全是我做的,我從玉栀回來時已晚,許多缺漏沒來得及補,是逆命閣的人幫了我。”
“逆命閣?”玄蕭疑惑,慧靈走後,東都内,閣中人辦事效率低了不少,他那天就激了一嘴,竟真有人聽進去了。
“是的師父,幫了我大忙的人叫‘孤月’,說是您的部下,徒兒見他事辦得利索漂亮,故而印象深刻。”
玄蕭沉吟片刻道:“知道了。”玄蕭暗道自己先前是真小看這個孩子了,本以為隻是一介武夫,如今看來,真是自己着相。
鶴霜梧接着之前她追查賬冊後的事說:“另外一件事,池彥已經将庫銀盡數轉移了,我趕到時什麼都不剩了,都怪各地這些該死的世家,滿腦子想的都是窩裡鬥,一點忙都幫不上就算了,那會還耽擱了兩個月的時間,要不是因為逃亡那兩個月,現在也不會叫那池彥将銀子全弄走,查了那麼久,功虧一篑。”鶴霜梧在玄蕭面前可以毫無顧忌的抱怨,他總能給她父親一般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