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閣主渡了内力?”逆行雲給玄蕭喂了藥後,問山千仞。
“可有不妥?”
“當然不行,他身體裡原本有少閣主的内力,他的内力,與你的互斥,會要命的!”逆行雲緊張地給玄蕭把了把脈。
“怎麼樣?”山千仞急切問。
逆行雲皺了皺眉,又逐漸平靜:“内力不知是怎麼回事,沒有與他相沖,毒算是暫時壓制下來了,不過閣主依舊不好受。”
山千仞心口抽疼了一下,卻是說:“死不了就行。”
“雖然他現在死不了,不過閣主狀況并不樂觀,需要南樊的固本藤,否則恐怕活不了幾日。”逆行雲又頓了頓:“盡快送他回東都,今日就當沒見過我。”
山千仞應了一聲,握住玄蕭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固本藤來時我帶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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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蕭,怎麼樣?奕坊主那兒好待麼?”
玄蕭被束縛着,唇無血色,眼神渙散,瞧着像是藥效未散,那“樂坊”中所經曆的種種,此刻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山千仞步步靠近,他避無可避,隻能自欺欺人地閉上雙眼:“為何……”
“為何?你問我為何?”山千仞的指尖不安分地遊走着。
“嗯……呃……”玄蕭咬着舌頭,很快便嘗到了血液的腥甜。
“好一個無欲無求的得道高僧,你知道你自己有多惡心麼?”山千仞的熱氣貼着玄蕭的臉頰呼出。
“廢帝……千人祭……隻殺了邪修……”淚水因疼痛不受控制的流。
“是嗎?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知道為什麼他們不修正道嗎?”山千仞恨至深處,直接将匕首紮進玄蕭的掌心。
玄蕭筋疲力盡,喊不出聲,他唇瓣碰了碰:“我偏激……若将陰邪之術的施放寄托在修煉者心性好壞之上,本身就是對天下人的殘忍,那些功法就不該存在……”
“你住口!”山千仞擰動匕首,鮮血從傷處冒出,痛意再度襲來。
不顧玄蕭如何痛苦,他隻繼續道:“我不懂你要的平衡是什麼,我隻知道,武朝末年,盜匪橫行,你知道這些盜匪是什麼人嗎?”
“不是……邪修?”玄蕭眼神有一瞬的失焦。
山千仞自嘲地笑了一聲:“是啊,你到現在都不知道,那些所謂的盜匪,就是那有錢有勢,想殺誰就殺誰的人,豢養的鷹犬!他們的内功,都是正兒八經,無需殺人煉血啊……哈哈哈哈哈………”
他知道的……
“我又何嘗不知……人各有别,有些邪修,也隻不過是被廢正道根骨,為求自保的可憐人罷了……可天下大亂,他們要的公平,我給不了,百姓畏邪修如虎,公正和平衡,二者隻能求其一……”這是道藏在心底的疤,好似被狠狠剖開來。
“哈哈哈哈?還記得你曾經說的,公正與平衡,注定永遠也不可能将其端平,損害少數人的利益,保全大多人的利益,你能說他公正嗎?這不論是非一刀砍下去你隻是為了達到目的手段罷了,其中有多少人,有多少冤屈,你數得盡嗎?”山千仞愈發激動。
“我知道……”玄蕭聲音虛了三分。
“可是少數的那一部分人他們又做錯了什麼?憑什麼因為你的取舍,讓他們承擔結果,甚至去死呢?當你擁有這樣的權柄時,你就注定隻能是一個罪人!”
玄蕭無話可駁,可他瞧着山千仞紅了的眼,忽又覺着心酸不已:“我自知罪大惡極,可你不該拿我的罪錯來傷你自己……為了修煉,你殺了多少無辜的人,為了複仇,做了多少戕害無辜的局?”
山千仞慘笑着:“那也好過你這個僞君子,佛口蛇心,那陣法,便就是為了你的私欲吧?”
說罷,山千仞将一張紅紙取出,上面繪制的,正是武廢帝的千人祭陣法。
“你……你與當年逃出陣法的迦樓羅……”話到嘴邊,玄蕭又不知如何發問,他雖對山千仞的身份早有猜測,可聽他自己說出來,玄蕭心頭還是顫了顫。
“這還想不到嗎?我便是你拿邪修千人祭中的幸存者,一個十歲的邪修,也多虧你,我才能被陣法喚醒血脈,活了千年!”
玄蕭努力睜開眼,注視着山千仞:“你一直活着……”
聽了這話山千仞更是咬牙切齒:“是啊,我活着,我就這麼半死不活的活着……你抓那麼多邪修,究竟……是給誰聚魂啊?”
說完這句話,山千仞自己笑了起來,玄蕭從他的笑聲中聽出了難言的凄涼。
“為什麼……偏偏是你可憐我?這世上誰都能憐憫我,唯獨你,最沒有資格……”曾經與師父相處的幸福,萦繞在山千仞的腦海裡。
說着,山千仞捏住玄蕭的脖頸,五指逐漸收緊,後者唇角不斷有血溢出。随後,他忽地收手,穿在玄蕭身上的鐵鍊向後碰撞着刑架,發出叮鈴當啷的聲音。
曾經愛師父多深,恨便是曾經的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