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朗,碧空如洗。
孫麻從千順賭坊出來,嘴裡不停地咒罵,再一次輸光了錢,最近真是點背。他穿過一條僻靜的巷子,這是回魏宅的捷徑。
忽然從天而降一個黑影,接着他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見了。喉嚨被扼住,臉上先結實地挨了一拳,嘴裡立刻滲出濃重的血腥味。
“那天馬車裡是誰?誰讓你強闖多寶橋?”
來人意圖明顯,他哀叫:“什麼多寶橋?我不知道!”
“害人性命,不說是吧。”
話音落下,他又結實地挨上幾拳,隻覺天旋地轉,日月無光,魂魄蕩蕩悠悠,不知東南西北。
“說不說!”
他滿口血味,仍咬緊牙關道:“要說什麼?我真不知道!”
又被一陣拳打腳踢,他高聲痛呼:“有賊人啊!抓賊啊!”
過不多久,他聽到不遠處響起另一個人的聲音“誰在那兒?”,緊接着,他終于重新見到了日光,面前是個皮膚微黑的年輕公子。
年輕公子疑惑地打量他,然後認出他般問:“你是不是魏宅的孫麻?”
“是!是我!多謝公子救命!”
“哦~太巧了,跟我走一趟吧!”年輕公子龇出一口大白牙。
謝瑧在縣衙内廳已經等了很久,她在一個時辰前遞交訴狀,被請了進來,每次問都說等等,可一直沒有後文。
她看了看日色,難道隻能□□晾着?又坐了一會兒,她感到不能再等下去,霍然起身往外走。
她走到縣衙門口,站在堂鼓前。堂鼓本由衙役管理,開堂時敲響。
謝瑧看着空蕩的縣衙大堂,正中黑木長案威嚴寂寥,其上懸挂一匾“秦鏡高懸”。所謂士族,究竟什麼模樣?她要在此地認真地看一看。
趁衙役不備,她抽出鼓槌用力地敲響堂鼓。“咚咚咚”鼓聲響震,衙役慌忙奪下鼓槌,為時已晚。
來往行人聽到鼓聲,紛紛湊到縣衙大堂前伸頭張望。
縣丞慌慌張張從堂後跑出來:“誰敲的!”
謝瑧躬身長揖道:“縣丞,小民有冤要訴。訴狀已呈,在此等候縣令開堂。”
縣丞擠出個笑臉:“謝公子,縣令繁忙,今天沒空開堂。”
“既如此,我不敢叨擾縣令。還望縣丞告知,何日何時開堂,我可按時前來。”
"你……"
圍觀群衆越來越多,他們小聲交流,好奇發生何事。縣丞忙令衙役驅逐人群,然而人群已在大堂門口圍了裡三層外三層,很難立刻疏散。
“縣丞,馬車沖撞多寶橋,若不是我命大,也要随那五人一般葬身水底。如今太平盛世,諸衍亦是和樂豐足之地,我前來求學,竟險在廟會落水身亡,每每回想,都覺十分悚然。馬車沖撞,許多人目睹,我以為會很快抓住兇手,怎料至今未成——幸好我問過,原來無人報官,衙門亦不好捕索兇手。”謝瑧大聲道,“所以,我來報官。”
圍觀人群“轟”的一聲炸開,議論聲此起彼伏。
“诶呦,公子,我們這是去哪兒?”孫麻一手收着自己被打落的兩顆牙齒,一手托着臉問。
“哈,是個好地方。”年輕公子道,“你犯了什麼事兒惹了仇家?”
“誰知道,竟然有賊人這麼嚣張!”
“幸好我在廟會見過、知道你,不然我不敢管。你是魏氏的人,誰太歲頭上動土?”
“若抓到了,定要扒下他們的皮!”孫麻惡狠狠道。
年輕公子問:“魏氏高門,我救下你,有沒有什麼……”
孫麻聽他語氣,以為他想要點好處,不免得意道:“魏宅七位車夫,屬我技術最好,縣令常指名我駕車。你放心,救了我,少不得感謝。”
年輕公子臉上露出明顯的驚訝:“魏縣令?孫郎君,失敬失敬!”他立刻向孫麻拱手。
孫麻更加飄飄然。
“廟會時我見到你駕着馬車,原來裡面坐的是魏縣令?”
“縣令?他老人家廟會時忙得很,小魏公子遣我……”他警覺閉嘴,“嗐,過去好幾天了,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