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世以來,多有名士狂誕不經,裸體示人……不過這裡是儒家道場,裸體不合禮儀。
謝瑧感激地望向山長,但騎虎難下,便笑道:“好啊,世子,我怎會不敢。”
林逢春心裡着急,擔憂地看她。
“但是,士可殺,不可辱。世子,你這般羞辱我,自己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太不公平吧!”
“哦?”蕭智獻脫口問,“你想如何?”
謝瑧神情一凜,冰冷道:“待我證明男子身份,要你一條胳膊,作為賠償。”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謝瑧看着清秀文弱,倒有血性,光這一點,就不可能是女子——他一定被蕭世子逼急了!衆人不敢明着和蕭世子對抗,但看熱鬧,誰嫌事大?陸序亦冷眼旁觀。
一條胳膊,哈哈,誰敢!蕭智獻嘲笑小娘子不自量力,突然眼前一個黑影閃過,耳邊傳來兵士“啊,啊”兩聲慘叫,緊接着脖間寒氣瘆人。
林逢春一個竄身,奪過官兵腰間的環首刀,待官兵們反應過來,槍戟斜指向她,刀已經架到蕭智獻脖子上。
她另一手鉗住蕭獻智,逼視四周,然後對謝瑧笑道:“阿瑧,我看很好。他這樣笃定,想來不擔心少一條胳膊。”
“你……你敢!”蕭智獻打出生頭一回被刀架着脖子,聲音有些發顫。
“哦?”林逢春語氣玩味,“世子,你猜我敢不敢?”
孔彭祖又出汗了:“林逢春,你當着本官的面動兵刃,眼裡還有沒有王法!”
“太守,你問我?你怎麼不問問蕭世子,眼裡有沒有王法?!”她聲音洪亮,正氣凜然,不少學子暗呼爽快。
孔彭祖被噎住,閉嘴繼續擦汗。自己老朽,沒幾年就能安穩緻仕,不幸碰到蕭智獻這尊魔羅,在郡中胡作非為,他父親永陽王是東揚州刺史,自己的頂頭上官,不好得罪,便一直睜隻眼閉隻眼,這次偏碰上放鶴書院的硬骨頭——怎麼什麼倒黴事兒都叫自己攤上了?
“請在場諸位,做個見證。”謝瑧沉聲說,接着開始解帶寬衣。
衣服一件件落下,場上無人出聲。林逢春緊緊盯着她,握着刀柄的手心微微沁汗,她不知道謝瑧要怎麼破局,但她考慮過了,最差不過挾持蕭獻智,帶着謝瑧沖出去。山陰有摩姨在 ,先找她庇護,逃出後帶謝瑧回澗石寨。身份暴露就暴露,有什麼大不了,破書院她早就不想呆了!
場上衆人見謝瑧行動果斷,說脫就脫,疑慮早消了大半,哪個女人敢這樣?
衣衫委地,很快隻剩素白内襯中衣,再脫就是裸身。人們見她胸部平坦,沒有女兒的起伏,不禁開始好奇蕭智獻的胳膊能不能保住。
陸序冷不丁道:“蕭世子,何必鬧得不好收場?這個林逢春,是個不要命的人。謝瑧是男兒,我們大家都瞧見了。真要裸體,傳出去,這場郡治學會,不就淪為笑話?”
謝瑧從容道:“還是脫了,叫世子放心。”說着,手按上中衣前襟。
與此同時,脖間的刀随之揚起——蕭智獻陡然産生一種直覺,自己的胳膊會比謝瑧的中衣更早落地,無論如何,自己的胳膊都會保不住。
“好!”他高聲打斷,“謝公子!方才這位公子說得對,怎好擾亂學會。你不必再脫了,我信你是男人。”
刀停在半空。
“當真?”謝瑧問。
“當真。”
“那世子以後,莫要以此羞辱。”她撿起衣服,重新穿上。
林逢春心裡松口氣,手上洩勁,蕭智獻趁機掙開,躲到官兵身後大喊:“林逢春殘害皇室!謝瑧滿口謊話!放鶴書院集體作亂,把他們通通拿下!”
官兵不知該怎麼辦,紛紛看向孔太守。
孔彭祖左右為難時,一騎飛馳而來,喊道:“世子!大王急病!着你立刻回去!”
蕭智獻聽了,便顧不上放鶴書院的人,一把揪住來人問詢,然後爬上馬,頭也不回地走了。
魔羅離去,孔彭祖擦擦汗,讓官兵們都撤下。
…………
林逢春陪着謝瑧回到客舍房中,關上門,一直鎮定的她忽然問:“沒有旁人了?”
林逢春奇怪:“已經回來了,房裡就我和你啊。”
謝瑧聞言一瞬松勁,雙臂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弓身低頭,不住顫抖,大口大口地喘氣。
“幸好、幸好……”她顫聲念叨。
林逢春靠近,伸手輕撫她的背——原來她沒有辦法,隻是在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