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三郎道:“娘,我下午就去看你了。”
錢六娘哼了一聲。
張春也不甚在意,隻盯着顧影,本想着這人識趣就該主動給錢,誰知等了半晌,沒回應,便隻好強撐着笑道:“掙那麼多錢,我一個老太婆,也不想着要多少,大雨需要讀書,你看着給一些,都是一家人。”
時下重視孝道,但凡是小輩掙到錢,均會拿出孝敬長輩。衆人聽了,也不由得将目光移向顧影,想瞧瞧顧影會給多少錢。總之錢不在她們自己手裡,顧影的錢自是愈少愈好。
錢六娘想讓顧影不要給,可當着如此多人的面,她也不好說。
顧影聽了,笑吟吟道:“抱歉,這錢我一個銅闆也不能給。”
此言一出,衆人嘩然。
張春壓着怒氣,咬牙道:“你說真的?”
顧影笑道:“我從不說假話。”她看向衆人,道:“我知道大家的意思,大家來此,都是想瞧瞧有沒有賺錢的門路。我身為咱村的一份子,既然有了門路,又豈會不帶大家,隻是做一件瓷器已頗費我妻許多精力,她身體不好,隻她一人肯定不行,屆時還需要大家一同幫忙,方能長久賺大錢。”
這一番話說得衆人是心潮澎湃,如此看來,顧影是願帶她們一同賺錢的。
顧影又道:“隻是大家瞧瞧我家的房子,我也是人,有妻子,有兩個老人,也須要生活。既然有了錢,自是先要滿足自己,提高自己的生活條件,我們家這房子一下雨就漏水,也不知能不能熬冬,如今有了錢,第一件事,自是先要提高自己的生活條件。待我将家中房子修繕完畢,剩餘的錢,全用來做這瓷器上。”
一人道:“你說這話可是真的,你真願将剩餘的錢用在瓷器上?”
顧影真誠道:“當着大家的面,我怎敢騙大家。”
衆人紛紛道:“好!有你這番話,我們就放心了,按理說,既然是你帶着我們大家夥做生意,這錢又怎能全讓你一人出,不過你有此心,感謝的話自不必多說,我們認你顧影這個人!”
張春急道:“不行!我家大雨的讀書錢還沒有呢!哪怕不說大雨,我身為白詞太婆,她孝敬我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她不該孝敬我嗎?”
白詞微微搖頭。
衆人沉默半晌,清涼寺村裡的人回道:“她孝敬你是天經地義,可你也沒養過她,人家有自己親娘養,你自己也住的大房子,兩個兒子在外做生意不知道賺了多少錢,應該也不缺錢花,你就不能顧全大局,為了大家着想?”
“原來她這麼有錢?”
“那她怎麼還穿得……這樣?”
“估計見顧郎君賺錢了,想吃一口。”
“我真是想不通,你說她都這麼有錢了,怎麼這麼貪啊。”
“嗐,人都是越有錢越摳門,越不舍得花,就隻能從旁人身上要……”
“真是跟顧郎君沒法比。”
張春臉色鐵青,隐忍道:“好,今日我就不跟你要,我向你借,我向你借還不行嗎?”這話一出,大家定倒向她,她一把年紀,顧影與白詞一屆小輩,賺了一千五百兩,居然連百兩銀子也不給,實在是太過分。
這時,錢六娘對白三郎說道:“還是别了吧,當年你大哥二哥向咱們借了做生意的本錢,那錢隻給進了他們肚子一樣,再也沒吐出來過。”
白四郎忍不住罵道:“你這惡婦,說話也忒難聽了!”
錢六娘盯着白三郎:“我說的是不是事實?”
白三郎頭皮發麻,聲音小下來:“是真的。”
張春猛推了一把錢六娘,惱羞成怒:“所以這錢你們是一個子也不打算給?”
錢六娘不防備,給推了一個趔趄,她抓住白三郎的肩膀,反足踹了張春一腳。顧影眼見白四郎要朝錢六娘動手,将錢六娘拉到身後,看着張春和白四郎夫婦,笑道:“都是一家人,當着大家的面多不好看。”
衆人道:“這還有媳婦婆婆互相打的,真是開眼了。這不比戲台子演得好。”
“要我說,這家人的事就沒斷過。白詞當年沖喜的事你們知道嗎?”
“我聽說了,白詞攤上這麼一家人,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黴了。”
張春對衆人的話充耳不聞,自打上次沒撈到好處,她明白了一個道理,隻要她臉皮厚,什麼東西得不到。什麼道德,什麼名聲,在錢面前算個屁。她瞧着顧影那張笑臉,氣不打一處來,見白詞在顧影身後藏着,趁顧影不注意時,倏地将白詞拉出來,揚起手準備教訓她,還未動手,便給人抓住手腕。
衆人隻聽“嘎嘣”一聲,張春痛叫一聲,随即暈倒在地,白四郎夫婦急忙上前,白大雨愣在原地有些害怕。
顧影捋起白詞的袖子,見玉白的肌膚上赫然有幾道紅印,放下衣袖,表情說不上有何變化。盯着暈倒的張春,心道:“我敬你是長輩,再怎麼說,也顧忌一些名聲,你都不顧忌了,我自然也不顧忌了。”
白四郎的妻子黃二娘素日裡甚是柔順,雖暗地裡對張春煽風點火,可遇到大事從不會強出頭。她自聽說白詞有了一千五百兩,心裡忮忌,幾個女兒也羨慕白詞找了個好夫婿,知道張春得知定會鬧事,怕耽了女兒名聲,沒讓她們出來。往日要錢那樣容易,可自顧影來了,一次也沒要到手過,現下這錢,定是要不成了,瞧着顧影的眼神,心裡生懼。【1】
白四郎本欲罵人,顧影走近他們,他瞧對方的眼神,髒話怎麼也罵不出口。
顧影屈膝下蹲,瞧着幾人,笑道:“看你娘那架勢,平日裡沒少欺負我娘子,但那樣的日子早已過去。”她止住笑,道:“記住了,隻要我還活着,日後我娘子哪傷着了,我第一個就找到你們的心肝寶貝——白大雨身上,然後是你們。”
語畢,猛拉一下張春的手臂,隻聽得一陣刺耳叫聲。